千年如夢似幻,往事如煙,從未外溢一絲邪煞之氣的邪卻早已引不起其他鎮壓靈劍的強烈反應。隻是安安靜靜作為一把佩劍,伴随少年經年孤寂的練劍光陰。
“我想,你定然有其他過人之處,我賭的是,你能把控這把劍。”
男子眸光溫和堅定,仿若真的看到了曲河那與衆不同之處。
很少有人以這般信任的語氣同他講話,曲河一怔,黯淡的眸中多了一絲絲亮光,在風雪中瑩瑩閃爍。
可下一瞬,他又清醒了過來。低下頭,喃喃自語,“可我……我明明如此平庸……”
如此懦弱……
眼前忽然暗了下去,有黑霧彌漫,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他耳邊響起。
曲河心中一震,擡起自己的雙手,驚恐地看到掌心沾滿了鮮血。
他瞳孔驟縮,渾身震顫起來。
血霧蔓延眼前世界,他看到幾張扭曲絕望的面容,因他慘死。
曲河睜大眼,顫抖着喘息,死死抱着頭無力地蹲下身。
他殺人了,竟然殺了那麼多無辜之人……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接受這樣的現實。
曲河死死低下頭,蜷縮起身子,冰冷的額頭抵在了膝蓋上。這片無人的空曠之地,再不能帶給他一絲心中的安穩平靜。
唯有将自己蜷縮得更小,才能繼續躲避一切。
“可歎呢!這天下之大,竟無我們一點容身之處。”低沉蠱惑的女聲在耳邊輕歎,語氣無奈惋惜,一隻手溫柔地撫上青年顫抖的脊背,像是母親安撫被吓壞的孩子,“既然正道容不下我們,那就入魔好了。”
“跟我一起入魔吧,他人的厭惡輕視無足輕重,所謂的正道之士隻是那些僞君子立下的重重枷鎖。抛棄那些,你本該有更自由的路要走,隻要你願意踏上這條路,這天下,盡在我們的手中。”
“曲河。”
背上溫柔的手忽然消失,溫和的男聲又重新響在耳邊,直透進曲河的心裡。
“你原來的名字,是這個吧?”
曲河緩緩擡起頭,雙手仍是抱在腦側,眼前黑霧和血光散去,驚懼的雙眸映着男子的身影。
男子仍舊帶笑,并沒有因為他懦弱逃避的表現而感到失望,眸中是從未改變的寬容與悲憫。
他道:“離開這裡吧,二十多年來,大半光陰居于玉瑤峰中,你已見了太多風雪。”
“人間有好景,你還未都見過。漫漫前路,若你都走完了,找尋到了自己的道心,再回到這裡,我定會烹茶以待,與你共叙往事。”
曲河顫抖的身子一頓,眼中翻湧的不安恐懼有些許平息。
黑霧纏身的冷豔女子卻忽然出現,單手撐着下巴,蹲在他面前,黑沉沉的眸子意味深長地盯着他,問道:“可是阿河,你殺了那麼多修士,外面何處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曲河呼吸一滞,渾身又開始變冷。
“去吧,曲河。”
男子伸出手,接住了幾個小小的雪粒。
“這裡風雪未停,你的師尊還在等你。”
“我相信你會讓我賭赢的。”
……
又是一張傳音符在眼前燃燒殆盡,蔣平未松開的眉宇染上深深的憂色。
十幾張傳音符飛去又飛回,執夙遲遲不回應,杳無音信,可是出了什麼事?
無論是白央,還是執夙,已是久久沒了蹤迹,神識探出去,連一點痕迹也沒發現,讓他們二人無處可尋。
各宗掌門長老四散搜尋,亦是無果。
“我們先回去吧。”
無可奈何,多思無益。身為荊門山宗的掌門,蔣平按捺住内心的焦慮,決定同自己的師弟先原路返回。
二人找尋了幾個時辰,太陽落山已是許久之前的事,現下夜色如墨,明月高懸,已然是到了中夜。
月華如水,映照在禦劍而歸的二人衣衫上,微微發亮。二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唯有飒飒風聲和衣衫獵獵作響,空山寂靜,遠處暗夜下起伏的山巒輪廓模糊。
“你打算怎麼辦?”
沉默了許久,葛木榆先開了口。月色流光在他漆黑的眸中劃過,平靜的語調在風中含混。
蔣平沉吟片刻,亦是平靜應道:“此事我也有不可推卸之責。”
雖未挑明,但他知道,葛木榆是在問他如處置尹覺鈴。
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關乎數條人命,已是無可挽回。惹了萬陽宗更是大麻煩,對方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蔣平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聲。
“你可是後悔了?”
葛木榆輕飄飄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有一些。”
他坦然承認了。
或許,當初甯願惹執夙不快,也該堅持不讓尹覺鈴來參加仙宗大會。
或許,更早些時候,在萬劍冢之時,就不該任由他帶走那把來曆不明的劍。
“确實,”葛木榆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要是尹覺鈴并非宗内的弟子,宗内沒有這個人,會少很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