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
曲河身子僵直,看着眼前帶着些微笑意的尹或月,隻覺得其中滿是炫耀嘲諷的意味,甚是刺目。
被衆人矚目的尹或月神采飛揚,耀眼如熾陽,在其照耀下,他隻能越發感到自己的渺小軟弱。
我赢了,這是衆人親眼所見且相信的事實。
大師兄,同樣是師尊的弟子,你連跻身前十甲都做不到,有跟我在這個高台上比試的機會嗎?
曲河似乎看到了尹或月滿臉鄙薄地這樣對自己道。
奚落與譏諷,這是他能想到的,尹或月離開高台後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曲河的視線忽然變得迷蒙。眼前尹或月的神情好像真的變成了他想象中的模樣,厭惡又嫌棄。
衆人看他的目光也是如此,厭惡又嫌棄,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曲河的雙耳開始轟鳴。
尹或月盯着那張愈發蒼白的臉,本想看到一絲喜悅或是崇拜的神情。然而對方瞳孔微擴,好似隻是在發呆。
忽有一陣和風拂過,吹得衣袖飄飄。
尹或月看到自己的衣角向曲河所在的方向飄搖着,像指引前行的旗幡。
心中的熱血還在翻騰,他猶豫的眸子一定,雙唇微動,待要說什麼。
一名萬陽宗弟子忽然近前來,溫和得體地微笑道:“道友,方比試完,想必身子疲乏地很,敝宗雲樓雅間可供休憩,不如去那處以觀接下來的比試。”
即将出口的話被打斷,尹或月有些不耐地皺起了眉頭。又是往日那副矜貴不易親近的模樣。
萬陽宗讓比試完的弟子去雲樓,一是提供休息之處,而是避免其與同宗未比試的弟子有過多的交流,影響比試。
尹或月也知其意圖,他自然亦是不屑總結什麼經驗告訴同宗弟子們。但自比試以來,心中便有一縷疑惑盤旋不定,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實在放心不下。
尹或月沒有離開,反而邁步向曲河走近。
萬陽宗弟子微笑着催促道:“請道友去雲樓歇息。”
尹或月沒有分出一絲眼神,在曲河身前站定,微微俯下了身。
他雙唇湊近曲河耳側,呼吸灼熱,聲音低啞,近似親昵。
“萬陽宗弟子靈力有些不同尋常,若遇上他們,你要當心。”
說完這句,他緩緩擡起頭,而後轉身向雲樓走去。
衆人的目光随之離去。
曲河在模糊的視線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雙手不自覺地越握越緊。緊到指尖陷入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掌骨的輪廓。
為何單單告訴他一個人?
是覺得他輸了會讓宗門丢臉嗎?
尹或月的特意提醒,讓曲河越發不想、不敢面對失敗。
在耳内的一片轟鳴中,他聽到了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他呼吸逐漸艱難,渾身開始冒冷汗,眼前天旋地轉……
曲河的身子向後輕晃了一下。
雙肩忽然被人扶住。
而後便是一道滿含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師兄……你臉色很差。”
尹原風緊緊注視着那蒼白的側臉,一隻手自曲河肩上松開,移至手腕,二話不說便開始用靈力探測曲河的身體狀況。
探至一半,尚未發現曲河身體有何異樣,卻是察覺到另一股遊走的外來靈力。
尹原風擡眸,看到曲河的另一隻手被尹惠舟緊緊握住,尹惠舟二指亦搭在了曲河手腕處,神情緊張擔憂。
他看到曲河尹惠舟近乎十指相纏的手,不由一怔。
須臾,他默默收回目光,繼續用靈力探查曲河的身體。
“第二輪比試,荊門山宗……對戰浮音宗……”
尹原風低着頭看着指腹下的手腕。比試第二輪的人選是誰,他并沒有聽清。
中年修士宣布完第二輪比試的人選,雲樓之上,浮音宗長老笑着對一旁的蔣平道:“含章兄,這次是我們二宗弟子之間的切磋了。”
蔣平端起一絲笑,颔首道:“貴宗人才濟濟,含章拭目以待。”
浮音宗長老爽朗地笑了幾聲。笑着笑着,卻忽然感受到一陣寒意。
這寒意并不是直指他而來,卻是一瞬間籠罩了全身,讓他罕見地打了個寒顫。
他疑惑擡頭望天,便見晴空萬裡,日光普照。無風亦無雪。
這寒意從何而來?
浮音宗長老疑惑四顧,在觸及到那霜白身影後,眸光一頓,終于找到了這股寒意的來源。
不遠處,執夙仙尊正冷冷地俯視下方,繃緊的側臉冷得吓人,近乎陰沉。
浮音宗長老心中稀奇,尹師道在世人面前,向來是清淨淡然、無悲無喜的。似乎極少見到這位執夙仙尊這般顯露情緒。
尹師道也有在意的東西嗎?
雖隻是不悅冷臉,但就這麼一個變化,好像把他心中關于“尹師道已近半仙之體”的觀念打破了些許。
尹師道與生俱來不為外物所動的神性好像暫時隐去,變得更像人了。
“執夙,比試開始了。”
離得最近、最能感受到尹師道逼人寒意的蔣平看着下方高台,低聲提醒道。
尹師道微愣,目光有一瞬的迷茫。旋即他神情恢複如常,古井無波,又是往日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