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陽宗位于天啟國南部,坐落的山脈蜿蜒綿長,為天啟國的一段邊界,将其與南方幾個小國分隔開來。
天啟國氣候偏暖,萬陽宗位于其南便更是如此。草木青翠,不見任何枯萎衰敗迹象,更不見絲毫落雪。顯然并未受嚴冬的侵襲。
幾個穿着厚衣的弟子已是冒了汗,又因來到萬陽宗,見到群傑彙集,心情激動,雙眼放光,臉色發紅,又滲出了更多的汗。
他們幾個都是第一次參加仙宗大會,見此盛景,不禁禦劍互相靠近,興奮地小聲交頭接耳,一時沒了平日的淡然穩重,多了幾分青年人的熱情鮮活模樣。
少頃,蔣平嫌他們聒噪,又或是覺得他們這樣失了宗門風範,回首瞪了他們一眼。
幾個弟子頓時被他不怒自威的模樣吓得噤了聲,冷靜了些許,各自垂首不再多言。
而後便跟随蔣平直直禦劍落到萬陽宗山門外,落地時,激動之色盡數斂去,又是往常的處變不驚之态,唯有一雙眼睛還湛亮。
萬陽宗山門甚是高大,鑲金嵌玉,镌刻萬陽宗三個大字,恢弘大氣。山階很寬,幾乎能容納幾十人并行。
蔣平收起佩劍玄钰,帶人踏階拾級而上。很快便有萬陽宗的弟子前來相迎,相随引路。
待過了山門,忽有一片陰影襲來,便聽得聲聲長唳,平地風生。
仰頭看去,便見一華美車架由九隻玄鳥牽引而來,車架四周銷金帷幔輕飄,隐隐可見其中端坐的身影。玄鳥華美羽翼舒展,遮天蔽日,飛速駛至近前。
這九隻玄鳥華美異常,通體流光溢彩,山門外各宗的奇珍異獸與之相比,不由失了光彩。
衆人見之,不由為之驚歎!
歎其華美,驚玄鳥之稀少,萬陽宗竟用其來拉車架,甚至一用便是九隻,何等暴殄天物!
衆人仰首而觀,玄鳥在青天之中齊齊盤旋幾圈,嚴整地仿若旋轉的圖騰。
而後便見一道高大瘦削的杏黃身影自車架飛出,負手于身後,衣袂獵獵,徐徐落了下來。
來人高鼻深目,眸光亮而尖銳,眉高唇薄,自帶幾分陰鸷,發冠挺立,衣上繡金,正是萬陽宗宗主齊芳雎。
他正正落在荊門山宗一行人面前,見到尹師道蔣平等人,緊抿的唇角揚起,面上微笑如水暈開的水墨畫一般,乍看之下,有些模糊不清。
齊芳雎端重地笑了幾聲,上前熱情迎道:“含章兄,許久未見!千裡迢迢光臨敝宗,有失遠迎,勿怪,勿怪……”
蔣平神情依舊肅然不近人情,拱手與他見禮。
“齊宗主。”
兩人寒暄幾句,一同往階上走去。
荊門山宗一行人一時成為衆人的焦點。
衆所皆知萬陽宗宗主齊芳雎向來孤高自持,恃才傲物,從前身為修真界第一人時,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裡。向年修真界衆宗門宗主齊聚共同商議要事,他也以修煉為由推拒,鮮少露面,整個修真界幾乎沒幾個人能請得動。
這樣一個眼高于頂、不屑一顧之人,能在仙宗大會露面已是稀罕,出門迎客更是誠意十足,遑論親自來到山門前來迎。
雖說隻對荊門山宗才如此禮遇。
衆人大感驚訝之餘,心下又不免了然。
畢竟,再如何滿身傲骨,這修真界第一的名頭也已易了主。
齊芳雎再如何不甘狂妄,面對當今的第一人,也要給幾分薄面。
其他大宗的來客自有萬陽宗内其他長老相迎,齊芳雎便陪着蔣平、尹師道等人,閑話着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曲河默默走在衆人之後,垂眸看着腳下石階,神情黯淡低落。
來到天啟國,便不免想到往事。他神色灰敗,無知無覺,與其他心情激動的弟子格格不入。
常年居于玉瑤峰的人習慣了冷寒,無論多冷,向來是一身輕盈薄衫。
風一吹,便是衣袂翻動,貼着肌膚,更加勾勒細瘦腰身。
與旁邊一身厚重衣料的弟子相比,便越發顯得身形消瘦,通身氣質也更為哀郁孤寂。
“大師兄,你——怎麼了?”
身旁蓦地響起人聲,帶着幾分關切之意。
似乎是怕突然開口顯得有些唐突驚擾,那語氣裡帶了幾分踟蹰。
曲河一愣,擡眼看了一眼身邊人。
便見尹原風臉上一片認真的擔憂之情,目光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不知是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
隻與那過于專注的目光碰了一瞬,曲河便飛快移開了目光。
他不想跟他們任何一個人再有交集,交流。
可對于旁人真誠的關心,他終究無法做到冷言冷語、視若無睹。
便隻輕輕搖了搖頭,聲若蚊呐地道了一句:“我無事。”
“可……”
可為何你的臉這般蒼白?
尹原風嘴唇翕動,正欲追問。
人群似乎一滞,前方齊芳雎含着淡淡笑意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執夙仙尊在看何處好風景?”
衆人齊齊擡頭向前方高處台階上那霜雪般的身影看去。
曲河仰頭看去時,恰好看到那正扭回去的鋒利姣好的側臉。
“無事。”
淡漠的聲音好似玉瑤峰頂的風雪,透着些許的寒意。
衆人繼續穩步往前走去,不再關注這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唯有一人的心亂了。
曲河怔怔看着前方那不染塵埃的背影,心中驚疑,心跳蓦地快了幾分。
師尊方才,是在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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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陽宗被譽為天下第一宗,宗門弟子個個修為高強,宗内殿群恢弘,靈氣湧動,名不虛傳。
沿着山階轉過幾道彎,便來到一處開闊廣場處,雕欄玉砌,壯闊華美。
在此站定,仰頭看去,隻見長長山階之旁,盡列郁綠古松,山階之上,是流光溢彩的九重殿阙。一層又一層,直通青天,仰頭看去,肉眼所見,望也望不到頭,令觀者恍惚間好似置身瑤天仙境,眼前便是封神之路,終身宏願,就此以償。
衆修士仰頭駐足,竟久久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