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尹師道淡淡應了一聲,而後目視階下,繼續往山下走去。
曲河快走兩步,走在師尊之前,為其開道。
他走得很快,一口氣連下十幾級石階。偶爾聽不到身後的聲音,便停步,仰面回首,師尊還在身後高遠處,一步一步若悠閑漫步般淡然走下來。
天光映着那長身玉立的身影,模糊了身形輪廓,仿若為其鍍了一層瑩瑩輝光,一眼看去,恍若瑤天下凡的仙君,讓人心生膜拜。
曲河眸光發亮,一眨不眨地看着。
看着那雙清冷脫俗、無情無欲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一步一步走下山階,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仿佛是專門為他而來。
心跳因此驟然加快,曲河再不敢妄想,低下了頭。待腳步聲近了,便繼續往下走去。腳步越發快了。
而後再停步,再等待,再繼續往下走去……
就這麼走走停停,一路往下走去,臨近山腰平台處,便見尹或月、尹原風和尹惠舟三人早已等在了那裡。
三人各站一處,距離很遠,之間也無任何言語交流,神情各異,氣氛很是僵冷。
曲河走過山階拐角,甫一自一株枯樹後現身,原本垂眸沉吟的三人便齊齊擡頭,目光深深地望了過來。
身子不由一僵,曲河下意識低頭避開那幾道過于直白的目光,隻覺原本戴習慣了的面具此刻忽然變得突兀起來。
腳步變得遲滞,他索性停下,隻當是在等師尊。
然而一回首,雪色撞入眼簾。
那原本遙遠的身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就靜靜站在他的身旁。
兩人站的很近,衣衫相貼。
冷香夾着雪息淡淡傳來,曲河吐出一口白氣,感到莫名緊張,有些喘不過氣來。
相比于不遠處三人的目光,他更受不了身邊這無形的壓迫感。
長腿一邁,步下台階,衣袖無意間與那雪衫相擦而過,攜走了一縷雪息。
少頃,曲河來到三位師弟身邊站定,擡眸看了一眼那靜靜立在階上之人,複又垂眸。
四人一同向尹師道行了禮。
而後幾人再無話,一同去了主峰。
主峰殿前的廣闊演武廣場處,蔣平與幾位弟子已在此等候。
見到尹師道等人來,蔣平目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同來的曲河,眉頭皺了一下,沉吟片刻,道:“執夙,尹覺鈴也要同去嗎?”
聞言,曲河心中一悸。擡眸惶然地看向自己的師伯,又飛快地低下了頭,抿緊了唇。
“他是我的弟子,如何不能去?”
尹師道玉容生寒,微微側身,擋住了蔣平投向他身後的視線。
聽到他冷下來的聲音,蔣平神情微頓,道:“我并非……隻是尹覺玲身懷舊傷,如何去比試?”
“随他。若不願,便不比。”
有些随意的語氣,聽得衆人一愣。都忍不住朝執夙仙尊的身後看去。
仙宗大會豈是兒戲?說不比就不比?
目光齊齊投來,如山罩頂。
曲河本來渾身緊繃如拉直的弓弦,聞言,有些訝異地擡頭,看向面前這高大的背影。
那颀長的身影就擋在他的面前,周身生輝,為他擋去了大多數人的目光,仿佛可以為他阻擋一切。
不想比試就可以不比嗎?那這樣本該可以不用去的。
可師尊還是帶他去了。
是因為他說過他想去嗎?
氣氛一時有些沉寂,白石鋪地的偌大演武廣場,幾十人整整齊齊地排列靜立,竟無一人言語。
直到不久後葛木榆帶着弟子前來集合,這氛圍才被打破。
“姗姗來遲,讓你們久等,實在抱歉。”葛木榆施施然走近站定,掩唇咳了一聲,搖着那把銀扇笑道。
他臉色蒼白,語氣無力,一副極為虛弱的模樣,搖搖欲墜。
蔣平目光在他的臉上打量少頃,而後沉聲道:“無妨,未過時辰。”
蔣平早早便帶人在此等待,葛木榆則是時辰将至才來。雖使得旁人在此吹寒風已久,但确實挑不出錯處。
當然,蔣平座下弟子均知,這位平日端肅嚴厲的掌門對二位師叔很是寬容。
人已集齊,蔣平對留宗的管事弟子又交待了幾句,便率衆人一同離開荊門山宗,禦劍直入青空,劍尖指南,朝萬陽宗而去。
禦劍不過大半日,便到了萬陽宗地界。透過缭繞的雲霧,可以看見巍峨高峰靈氣萦繞,華美殿宇重重。
此時亦有其他宗門之人到來,俯瞰之下,便見諸多禦劍的各色身影彙集着朝萬陽宗山門的方向而去,靈力流光交錯。
講究些的宗門,便以靈獸為坐騎或駕車,各種靈獸高亢或低沉的嘯聲貫徹天際,震耳欲聾。疾馳而過,掀動風暴般的氣流,拖曳出長長的靈力流光,甚是引人注目。
然而再華麗尊榮,遇到尹師道,見到那透體剔透的履霜劍上的身影,也需一律避讓。
故而荊門山宗一行人,周身十丈之内,無修士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