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狂風吹過。
荊門山宗,萬劍冢結界開啟,千百條劍穗随風亂晃着。
曲河修為築基後,師尊尹師道和掌門蔣平便來帶他們幾個弟子來萬劍冢挑選自己的佩劍。
四人目光掃過衆多劍冢上插的劍,看到中意的,便走上前,将靈力注入其中,試着拔出來。
曲河走到劍冢前,試着拔了幾次,靈劍均是牢牢插在泥土中,巋然不動。
過了一陣,扭頭看去,便見其餘三人已是握劍在手,正低頭欣喜地打量着。
曲河神情黯然,低下頭,難道他的資質太平庸了,沒有一把劍願意選他當主人嗎?
繼續挨個試着拔劍,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忽緊,一股疾風迎面吹來。
曲河被吹得眼眸眯起,擡手擋在了眼前。
冷風凄凄,其間夾雜着簌簌響聲。
仿佛是吹動紙頁聲。
曲河放下手,眸光忽然看到面前的一把斜插在黃土墳冢之上的劍。
與其他的劍不同,這把劍被一張張黃底紅紋的符紙裹住,看不到其本來模樣。
此時,那貼在上面的發舊的符紙正一張張被風吹散去。
幹裂的符紙被風吹得發出脆響,漫天飄飛。
一把通體玄色的長劍自符紙後漸漸露了出來,隐隐發着微光。
曲河看到那上面,刻着兩個字。
——邪卻。
這把劍叫邪卻。
冥冥中仿佛有什麼指引,曲河迎着風一步步向它走去。
那把劍幾乎處在整個萬劍冢的中心,周圍一把把劍仿佛将其團團圍住。
曲河繞過那些劍,一步步來到邪卻面前。
而後伸出手,握住劍柄。
他沒怎麼費力,将其緩緩拔了出來。
劍身通體閃着寒光,不似其他劍風吹日曬,黯然蒙塵。
曲河雙手捧着邪卻,眸光發亮,滿心歡喜。
他也有自己的劍了!
目睹這一切的蔣平眉頭緊皺,眸光複雜。
待曲河捧着劍走上前來,他神情肅然,沉沉開口道:“另換一把劍吧,這把劍,你用不了。”
曲河愣住,眸中光芒霎時退去,神情慌亂無措。
這是他唯一拔出來的劍,師伯是覺得他配不上嗎?
曲河神情黯然,臉上浮現幾分不舍之意。
而後,他目光移向自己的師尊,眼中滿是期盼地看着他。
若師尊也讓他将劍放回去,他便放回去。
然而尹師道隻是淡淡看向邪卻原來所在的墳冢處,道:“邪卻竟會主動破除封印?”
蔣平眉頭壓得更緊,緊盯着邪卻,“就因如此,才頗為蹊跷。”
“他既是選擇了曲河,那便順其自然,遂了他的願吧。”
聞言,曲河眸光一亮,随後,又惶恐不安起來。
從師尊師伯的短短幾句中,他隐約得知,自己手上這把劍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靈劍。
師伯仍是神色不虞,抿唇不語,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曲河低頭看了看手中寒亮的長劍,又仰頭看着自己仰慕敬重的師尊,小聲問道:“師尊,我真的可以用這把劍嗎?”
尹師道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垂眸看着面前一臉真摯的弟子。
他面容清絕,墨發随風舞動,低緩的聲音清晰地飄入曲河耳中。
“邪卻遇你而顯露真身,故而非汝之求邪卻,乃邪卻求汝。”
“可用。”
曲河終于展露笑顔。
……
睜眼醒來時,那随風翻飛的雪色衣袍還隐隐浮現在眼前。
曲河雙眸顯出幾分茫然,待回過神,才意識到眼前的帷幔太過華麗奢靡,此處并不是他的房間!
他睜大眼,倏然從床上坐起身,而後便感到手上有些許異樣。
低頭看去,才發現邪卻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原本冰涼的劍柄被他捂熱,與他的手心溫度渾然一體。
曲河愣住,而後才想起,邪卻已經回來了。
又想起方才的夢境,心中不禁劃過幾分感慨。
沉浸于思緒中,曲河一時呆坐在床上,沒有動。
直到清晰的敲門聲傳來,曲河才蓦地擡頭,想起了自己的處境,恢複了原先的警覺。他先向房門看去,而後目光飛快在奢華的房間中逡巡了一圈。
屋中陳設布置陌生,但他還是很快就認了出來。
這裡是東宮,施明華的屋子。
上一次來此處的記憶并不好,曲河心中一驚,當即翻身下了床,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
身上衣物齊整,仍如昨日那般。
唯有衣袖處缺了一塊,那是昨日與尹或月交手時被對方的劍削掉的。
曲河松了口氣,而後便見門扇倏然被推開。
敲門之人等了許久,沒得到回應後,便直接走了進來,靜靜地看着自己。
正是這兒的主人——施明華。
曲河身子一頓,微眯起眼打量了他少頃,而後才放松了身子。
不是施明華。
自醒來後到現在,身上并無一絲疼痛。曲河用靈力探了探自己的經脈,知身上傷已好全,便躬身對面前人行了一禮。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面前人看着他此舉,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
那張昳麗少年面容不似往日那般随意輕浮,面無表情,下颌緊繃,隐隐透出一股端莊持重,凜然不可靠近之意。
“弟子知前輩正于凡間曆劫,既已醒來,便不再打擾,這便離去。”
說罷,便往門口走去。
即将要擦肩而過時,前輩卻忽然開口。
“等等。”
曲河停下腳步,扭頭一臉不解地看着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