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面具遞了過來。
曲河一怔,擡手摸上自己的臉,觸手空蕩蕩一片,才發覺早已沒了以往的面具。
他愣愣接過,為這位前輩的細心感到些許驚訝,又忍不住再次衷心道謝。
前輩仍舊沒什麼反應。
曲河心中微感奇怪。
明明對方眼神淡漠看向别處,卻總是有種是在看自己的感覺,帶着隐隐的熟悉感。
他沒多想,戴上面具正欲離開。
身後卻又響起聲音,“你靈力耗盡,我送你回去。”
話落,曲河心中詫異,剛一轉身,腳下已然升起靈力微光。
隻堪堪與那深沉的雙眸對視一眼,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眼前場景變換,下一瞬,曲河便站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手中還握着邪卻,将其收起後,沒有在屋中久待,連髒污破損的衣物都沒換,推門走了出去。
随手攔住一個内侍,曲河向其詢問施明言可否回了宮。
内侍見他帶着一張遮住全臉的面具,先是一愣,而後聽出他的聲音,恭謹道:“四皇子已是回宮了,他在等您。”
說罷,内侍前去通報。
曲河随之進了屋,便見施明言正坐在桌邊看書。
見他進來,施明言站起身,一臉疲色,笑容淺淡。
“曲大哥,你回來了。”
曲河點點頭。
昨晚情況緊急,把明言一個人留在酒樓,他心中擔心又有些愧疚。所以回來後便迫不及待确認施明言是否安全回來了。
還好明言沒什麼事。
正欲問是何時回來的,施明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下移,而後神情一驚。
“曲大哥,你受傷了!”
曲河低頭,看着自己衣裳上點點血迹,那是昨夜他吐血時不經意沾上的。
“無事,傷已經好了,不必為我擔心。”
“是嗎?那便好。”施明言聽他聲音平穩,不似受傷虛弱的模樣,臉上擔心之色漸漸退去,沒再說什麼。重新坐了下來,捧起了書繼續看着。
曲河見狀,心中忽然生出幾分異樣感。他從對方身上隐隐察覺到幾分漠然的疏離感,心中不禁想,明言果然還是生他的氣了。
他小心翼翼問道:“明言,昨晚在長街上,你可有看到什麼嗎?”
可有看到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施明言揭過一張書頁,淡淡道:“若是物什,街上雖是眼花缭亂,倒也沒什麼稀奇的。若是人,我倒是看到了一個……”
曲河心中一緊。
“我倒是沒想到會在街上看到太子殿下,更沒想到,曲大哥你會追他而去。”
曲河身子一頓,雙唇翕動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要如何解釋那與他一模一樣的男子,又要如何解釋施明華身上的異狀,事關荊門山宗,他不能坐視不理。
最終,也隻能是沉默以對。
見他不言,施明言頭也不擡,繼續道:“曾經曲大哥與我說過,與太子沒有任何關系。”
“這般說着,好似是厭惡。然而在太子遇到危險時,曲大哥卻總是毫不猶豫地沖上前相助。”
聞言,曲河徹底愣住。
明言這是懷疑他了嗎?
“昨夜我在酒樓醉去,醒來時長街早已人煙散盡,派人尋曲大哥,卻得知你早已與太子回了宮,且去了他那處。”
“太子尋釁滋事,曲大哥你出手相助,帶他離開。卻隻留下我處理爛攤子。”
施明言腰闆挺直,聲音仍是平淡,仔細聽去,卻是微微發顫,帶着一絲委屈。
曲河聽着他那失望的語氣,如鲠在喉。
明言與他傾訴衷腸,他卻因為施明華撇下他,無怪明言會生氣。
那糾結複雜的神情掩在面具後,施明言沒有看到,隻當他是默認。
滿室靜默。
許久,曲河才艱澀開口。
“明言……昨晚是我不好。近日,我要出宮去調查一件事,待事情解決,我會将昨晚的一切,能說的都跟你解釋。”
“也好……”施明言宿醉的臉上疲憊之色漸重,“橫豎我亦諸事纏身,也不差這幾日。”
曲河緩緩走出房間,臨出門前,扭頭看了一眼。
施明言仍靜靜坐在桌前。
以往,曲河就算是在自己房裡閉關,他也會笑吟吟地道:“我等着曲大哥。”
如今,他要出宮了,明言卻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曲河知這是因為誤會,兩人生了嫌隙,對方此舉情有可原。
可終究忍不住失落。
他回到自己房中,沐浴後換了一身幹淨的清素衣衫。
不多時,房門被敲響。
曲河打開門,一個内侍雙手捧着一個華美的銀質面具走了進來。
“殿下見曲修士面具丢了,道木質面具質脆不耐用,特讓奴才特意拿了一個銀質的面具送來。”
曲河接過,心中複雜。
待内侍離開,他将那銀質面具戴上。銀質冷涼,不如木質溫潤,乍一帶上,還有些不适應。
曲河緊緊閉了閉眼,排除雜念,隻想着快點将事情解決,而後将誤會解釋清楚。
為了不耽擱時間,他沒有像往日打坐積蓄靈力。
他拿出一顆師叔給他的丹藥吞服,簡單調息一陣,察覺靈力迅速恢複後,正要出宮。
然而想到什麼,腳步一頓。他猶豫一陣,還是撚了個傳送法訣。
天色漸晚,東宮,殿内。
屋中忽然微光閃爍,緊接着,一道人影便顯了出來。
曲河站在屋内,環視一圈,沒見到人影,臉上劃過一分疑惑之色,
忽聞内室隐隐有水聲作響,似有人在沐浴。
他猶疑一瞬,還是走了進去。
便見一道赤|裸的人影正靠在下沉的浴池沿壁邊,背對着他。
“怎麼這麼慢,快把酒拿來。”
曲河抿了抿唇,沒再走近,開口出了聲。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