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相善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臉悲壯地叩響了朱門,然而等了好半天也無人回應,她有些疑惑地想:近來見着家中門童的次數愈發少了,原來這是份清閑活計。
府門被打開的瞬間,門内門外的人都吃了一驚。
“阿兄?““太子殿下?”
班紹也沒想到會是莊道存來應門,他還沒準備好撒謊,倉促之間隻擠出了一個極其别扭的笑。
“五郎,剛剛本王與莊九在弘文館談論課業,一時沒注意天色,耽誤了她回府的時辰,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便将她送回來了。”
莊相善聽到這個漏洞百出的理由,連看都不敢看阿兄的表情。
莊道存不愧是已經在朝堂上混迹了幾年的人,聽完還泰然自若地對班紹行了個禮:“殿下仁厚,實是我等之福。”
莊相善暗暗松了口氣,立馬搶話道:“阿兄,我和殿下都還餓着肚子呢,此時若是不留膳,不大合禮數吧?”
莊道存不說話,隻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躬身将班紹請了進去。
三人走到花廳,過了飯點的膳食早已經撤下去了,莊相善和班紹同時認出了那個獨自閉目養神的健壯男子——莊煥。
桌案上燃着一豆燈燭,角落裡放着兩尊銜燭銅獅,氣氛宛若暴雨将降未降時。
莊相善換了副再谄媚不過的笑,亦步亦趨走到莊煥身旁,嗓音嫩得能掐出水來:“阿爹。”
莊煥連眼皮都沒擡,冷哼一聲就把她的手甩開了。
後面站着的莊道存不得不出聲提醒道:“阿爹,太子殿下到了。”
莊煥臉色一滞,眼底陰恻恻的,卻也不得不站起來先應付:“殿下駕臨寒舍,老夫不勝榮光。”
班紹颔首,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遍緣由,又補充道:“适才莊九極力邀約本王留膳,還是本王要說一句唐突。”
莊煥聽到一半就反應過來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說:“是殿下肯賞臉。”
見氣氛着實尴尬,班紹主動打起了圓場,兩人說了幾句場面話,莊煥便吩咐人傳膳,請班紹移步花廳。
自打進來,莊相善便大氣也不敢出,一味陪着笑臉,正在她想跟上的時候,莊煥冷着臉唬了一句:“你就不必吃了,從露,把女郎帶回院中。”
莊相善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反駁。
她抓緊時間向班紹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便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從露走了。
剛走進遊廊,莊相善便跺了跺腳,忍不住抱怨起來:“阿爹好狠的心,我餓了一天,竟連晚膳都不讓我吃。”
從露扭頭往回看了一眼,确定無人跟着之後才小聲說道:“女郎就别說這些了,趁着現在回去無人看守還能吃點東西,不然一會…真不知女郎要怎麼捱過去。”
莊相善越聽越不對勁,一把抓住她問道:“一會怎麼了?”
從露吞吞吐吐地說:“郎主今天剛回到府中便發了一通火,您又遲遲不歸,剛才聽連翹姐姐說他們計劃着要給您上家法。”
莊相善勻息幾回,随即拉起從露開始一路狂奔。
燈火通明的花廳中隻坐着班紹和莊煥二人,除了一個連翹被留下布菜,其餘衆人都候在外面。
即便烏壓壓一群人站着,也隻有旁邊的葳蕤花叢中偶爾竄出兩聲蟬鳴,氣氛悶得直叫人喘不過氣。
莊煥已經吃過了,因而隻有班紹一人用膳,菜上齊之後,莊煥便連話也不說了,靜靜地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