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日彩雲下,正值人困馬乏時,平常人頭攢動的小校場此際半天都找不見一個人影,唯有一身輕裝的莊相善正在全神貫注地一刺一收。
她的三千烏發被高高束起,随着她的身姿飄搖也絲毫不亂,流蘇步搖微微晃動。
班紹在陰涼處看了許久,手裡的燙金折扇越搖越慢,到最後等得實在不耐煩了,随手往後一塞,昂首闊步地向莊相善走去。
“莊九,你不會累的?”
聽見熟悉的聲音,莊相善氣沉丹田,烏目中漾開笑意:“殿下,你看了多久了?”
班紹心有不悅,寒聲道:“不多不少整半個時辰。”
莊相善輕捧一掬笑泓對他:“我不累,倒是殿下看累了喔。”
谑言入耳,班紹雙唇微翕,後話不甚清晰的:“本王何時…”
莊相善指指高台下的一個陰涼處,皓腕轉動,不由分說地拉起班紹的衣角走了過去。
班紹心緒稍舒,便換了個話題:“你怎的來演武場還不忘費心打扮一番?”
莊相善擡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鬓發,不以為然地笑着:“殿下以為我樂意勻脂敷粉,戴着這些礙事的環佩首飾?”
她用手指繞起絲線,甩了甩腰間挂着的一枚香囊:“還不是為了出門時掩人耳目,以防阿兄猜出我去哪兒嘛。”
班紹笑笑沒再說話,莊相善便問道:“殿下來小校場做什麼?”
“本王來找顧參軍,順道給他送件東西。”
莊相善應聲道:“顧參軍在值房裡,殿下進去便是了。”随口又跟了一句:“不知殿下是送什麼東西?”
班紹揚起個淺淡的笑,神情也叫人捉摸不透:“劍。”
莊相善的眼睛亮了,繞過他就向王允恩伸手要:“殿下的東西必是上品,給我開開眼。”
得了班紹首肯,王允恩才把托着的寶匣打開。
莊相善眼睛也不眨地舉起劍,蓄勢拔出,口中驚歎道:“竟也是軟劍。”
她把劍鞘抛向班紹,看見他擡手接住了,方才行了個軍禮,天真爛漫地笑着說:“殿下,獻醜了。”
那隻是一個和往常沒有任何分别的笑,卻足夠讓人迷失了。
莊相善飛身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幹脆利落地開始舞劍,進退回旋之間的姿态既沉穩又靈動,雖沒有鼓聲琵琶作配,卻好似也讓人聽見了金石撞擊的硁硁之音。
她越舞越快,幾乎連看都難看清楚,動作連綿不斷,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揮灑自如。
慷慨淋漓的一舞終了,班紹把劍鞘抱在懷裡,緩緩鼓起了掌,經久不息。
莊相善向他走過來時,鬓發間還挂着兩顆晶瑩剔透的汗珠,她把劍舉到眼前看了又看,嘴上也停不下來的贊歎道:“真是把寶物,不過第一次用就與我如此默契。”
她反手将劍尖垂下,向班紹要劍鞘:“不過,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班紹順從地舉起手,好讓她收劍入鞘。
莊相善手上得空了,便擡起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珠,面前的班紹忽然開口問道:“本王記得,你那把名叫卻水的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