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好嫡母,看中她的臉面。
畢竟,世人皆知這沈府的當家夫人之位,是叢钰主動讓出來的。
她若作踐叢钰生的女兒,傳到外頭去,還怎麼做人。
看着知月流露出的不滿,沈聽宜垂下了目光,聲音又輕又緩:“知月,你可聽聞過宮裡的娘娘讓家族中的姐妹入宮侍疾的事?”
知月稍稍回憶了下,道:“小姐,旁的奴婢不知道,但是前朝鳳貴妃的事,奴婢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前朝鳳貴妃是當時皇後的妹妹,入宮給皇後侍疾時,偶遇陛下,卻被陛下一眼看中,當日就下了封妃的聖旨,入宮後更是獨得陛下恩寵,賜号鳳,陛下還給她修了一座鳳藻宮,與皇後的鳳儀宮同等規格……後來,前朝宮裡的娘娘們便不再請家中姐妹入宮侍疾了,等到了本朝,這規矩似乎延續了下來。”
可這一說,便有些不對勁了。
見知月凝眉不語,沈聽宜在旁邊提醒道:“知月,陛下登基至今,尚未大選,宮中的娘娘都是跟着陛下從王府、太子府裡走出來的。如今,夫人卻讓我進宮去侍疾,萬一……”
沈聽宜微歎:“況且,我還有婚約在身。”
知月也聰明,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怪異之處,她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又趕緊閉上。
怔了半天,忽然明白過來:“小姐,莫不是……”
她指向皇宮方向,又指了指沈聽宜,終究是咽下了未說完的話。
“可是,榮妃娘娘竟願意嗎?”
沈聽宜搖頭。
知月滿腔憤懑:“可是小姐,若真如您想的那樣,可如何是好!”
這傳出去,可真是讓旁人笑掉了呀——
二女共侍一夫,除了娥皇女英,哪來的美談?
凡是大家族,要點臉的,幾乎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
雖說有同宗女子都在後宮的例子,可是,像沈聽宜和沈媛熙親姐妹這樣的,卻的少見。
是啊,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沈聽宜的心緒一時也複雜了許多。
她知道,沈媛熙小産過一回,虧了身子,故而之後的兩年也不曾再孕。
可沈媛熙既想借腹生子,為何又陷害她進入冷宮,甚至要将她毒死呢?
知月深呼幾口氣,見小姐這般孤寂的模樣,眼中酸澀不已,抑制不住落了兩行淚。
無聲地哭出來後,又怕小姐為她擔心,趕緊用衣袖胡亂擦幹淨。
窗外來了一陣風,院子裡的梧桐樹輕晃了下。
等到了夏日,梧桐樹開了淡黃色的花,才好欣賞。
知月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花園的那株桃樹,現在這風一吹,必然落一地的花。
小姐心中喜歡桃花,可這偌大的沈府,滿足不了她的喜好。
若是小姐進了宮呢?
隻要得了幾分恩寵,說一句想要什麼,還不會有人巴巴地送上來?
沈聽宜見知月沒了聲,輕歎一聲,擡眼看去,見她望着梧桐樹出神,展顔一笑:“知月,你是舍不得這裡嗎?”
知月收了神,直搖頭:“奴婢怎會舍不得?小姐去哪,奴婢肯定會跟着小姐的。奴婢想過了,小姐遲早要離開沈府的,不論嫁入哪家,都比在這裡好。”
說着,頓了頓,“若是她們有那種心思,小姐又不能反抗,倒不如順了她們的打算,等小姐出人頭地,便不用顧忌她們了。”
沈聽宜笑了下,沒有指責知月的大膽。
“知月,你能這樣想,那便再好不過了。”
知月待她,甚是衷心。
前世跟着她進了宮,下場卻是被亂棍打死,血肉模糊。
一想到下令杖責知月的人,她就痛恨自己的無能,隻能眼睜睜看着知月慘死眼前,還要對着下令的人搖擺乞憐,磕頭請罪。
可這世間能讓她擺脫前世慘死命運的、擺脫沈府控制的,唯有當今帝王聞褚。
她唯有讨好他,奪得他的垂憐,才有機會報仇雪恨。
沈聽宜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眼前閃過沈媛熙等人的臉龐,緩緩握起了拳頭。
聞褚這兩個字,從舌頭上滾了一遭。
從前,她一直怨恨他奪了她的清白,将她困在四方天裡,可最後,竟是恨錯了人,也信錯了人。
當真是可笑可悲啊!
從冷宮合上眼,再次睜眼,她卻回到了沈府、未入宮前的日子,這是上天垂憐,讓她重活一次,還是她所以為經曆的那一切,都是一場夢呢?
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