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周月都做了南瓜粥送到書房。
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她連顧延的面都見不到。
今日天一亮,周月就來了德廣王府找吳玉秀哭訴。
德廣王府,碧瓦朱檐,層樓疊榭,外層描金的燈籠高高挂起,長明不息。
吳玉秀被丫鬟們簇擁着梳妝打扮,一身海棠花色的衣裙包裹着窈窕身段,坐在周月面前時,還困得直打哈欠。
周月絞着手帕,抹了一把眼睛,哭哭啼啼:“玉秀妹妹,那元廣王連見都不肯見我,我又該如何俘獲他的心呢?”
她的哭聲突兀刺耳,吵得吳玉秀腦仁疼。
她眼裡閃過一絲同情,沉思了片刻,緩聲說道:“中秋燈會上,我見元廣王殿下在大街上,同一女子糾纏。阿月姐姐,你左右不過是想要王妃之位,不如大方些,成全他們。”
吳玉秀是故意這樣說的,中秋燈會那一夜,她看得很分明,站在顧延身邊的紅衣女子,就是吳玉竹。
周月忽的止住了哭聲,難怪顧延的行蹤神龍見首不見尾,她日日待在王府,也見不到幾回,原來是外面有人。
她臉色未變,擦幹臉上的眼淚:“玉秀妹妹可知,那女子是何來頭?”
吳玉秀淺淺抿了一口茶醒神,勾唇一笑,語氣溫和道:“隻聽說,那女子住在東市的高府。”
若是她知道,昔日好友奪走未來夫婿,會是怎樣的反應,這出好戲,她等着看。
半個時辰後,周月踩着飛雀的肩頭,爬上了高府後院的高牆。
她就想看看,那女子是何等傾城之色,勾得顧延這般流連。
剛攀上高牆,她探出頭就看見一個丫鬟在走動,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裳,頭上挽起高髻,插着一支竹青色步搖。
隻是,這丫鬟的背影越看越熟悉,像是她從前在丞相府的時候見過。
這時,有人從屋裡出來,先是伸出一隻雲紋珍珠繡鞋,而後又被層層疊疊的玉色羅裙蓋住。
她的衣袖被卷起,手上拿着一根長長的杆子,敲打桂花樹的一簇簇小花,玉顔含露,眉似遠山,笑面如花。
微風輕輕一吹,漫天桂花雨。
周月看得癡了,并不是因為那人有多驚豔,而是她發現,那人是她舊時往來密切的好友,吳玉竹。
她被丞相趕出家門時,來找過周月,周月閉門不見,還放狠話跟她斷絕來往。
不知道她後來兜兜轉轉去了何處,周月再聽說她的消息,就是她挾持了吳玉秀,後面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誰曾想,她現在住在高府。
春桃在樹下鋪了舊被單,用來接住打落的金黃色桂花,一想到可以做甜滋滋的桂花蜜,香噴噴的桂花糕,她就垂涎欲滴。
目光隐隐約約瞥見牆頭有人,春桃悄悄拍了拍吳玉竹的肩膀,輕聲提示。
吳玉竹按動肩上的袖箭,轉身射去,沒射中人。
周月吓得仰面朝天摔下牆頭,驚得花容失色,捂着被箭擦傷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灰頭土臉地回了元廣王府,周月心想,這疼不能白挨,等元廣王回來,她定要舞到他面前,裝病賣慘。
夜裡,顧延一下值回來,飛雀就迎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她家小姐病了,請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顧延心中生疑,卻還是跟着她去了西院。
飛雀伸手敲了敲門,屋内傳出一聲虛弱的回應:“請進!”
飛雀對着放下的帷帳躬身行禮,輕聲道:“小姐,殿下來看你了。”
帷帳裡的人,掙紮着坐起身來,伸出一隻纖纖素手,示意飛雀上前挂起了帷帳。
周月臉色慘白如紙,像是真的生了重病,說話都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顧延見狀,用漠不關心的口吻說道:“病了就去請大夫,我又不是什麼治百病的良藥。”
見他要走,周月假意咳嗽幾聲,試圖挽留道:“殿下,我是你未來的王妃啊,你就不能分一點憐惜給我嗎?”
顧延腳步一頓,又折返回來,神情未變,言語間卻充滿冷意:“周小姐,我想你很清楚,我并不喜歡你。”
周月擡頭,對上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眼尾微挑:“可我們是皇後賜婚,無論是哪一方身不由己,都隻能接受這個事實,不是嗎?”
顧延無意打量着她,淡漠地說道:“周小姐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自會尋找時機退掉婚約。”
周月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自嘲地笑了笑:“殿下難道要讓我背上一個棄婦的罵名嗎?你退婚,可以再娶,而我,卻很難再嫁……”
話音未落,周月已然淚如雨下,顧延這才發現她手臂上有一道淺淺的擦傷,看樣子,像是被箭擦傷的,像他送給吳玉竹的袖箭。
顧延眸色變暗,眼底好似陰雲密布,陰沉得吓人,抓着周月的手臂質問道:“你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