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社稷颠覆,當背城死戰,安能偷生苟活、辱沒祖宗?
刀光劍影瘋狂交錯,恰似流星劃過漆黑夜空,帶着死亡的呼嘯;箭雨如蝗紛飛灑落,仿若寒星傾墜蒼茫大地,攜着無盡的殺意。
血花四濺,劍光璀璨。兵器铿锵,回蕩城樓。
戰場在刹那間淪為了人間煉獄,彌漫着無盡的悲戚與絕望。
士兵們目眦欲裂,滿面塵灰,亂發瘋散,熊熊鬥志如烈火在胸膛中瘋狂燃燒,那是他們對家國的摯愛與守護。
他們緊握刀槍劍戟,似瘋魔一般,在這血肉橫飛的戰場之上與敵軍展開生死相搏。
長槍林立,如林中之巨木,在千軍萬馬中無情穿梭,瞬間收割無數條鮮活的生命,那是一條條曾經充滿希望的生命,如今卻如風中殘燭般消逝。
箭矢呼嘯着洞穿盔甲,将士兵們一箭穿心,他們瞪大了雙眼,帶着對家國的眷戀與不舍倒下;炮火轟鳴,若落在将士們身上,則瞬間灰飛煙滅,屍骨無存,若落在地面,地動城搖,濺起一地塵土,隻留下空氣中那刺鼻的硝煙味漫散開來。
哀嚎、哭泣、求饒之聲,如厲鬼嘶嚎,于天空中反複回蕩,久久不散,那是生命在死亡邊緣的絕望掙紮。
空中風沙彌漫,天地昏黃如末日降臨,風起雲湧間,炮火紛飛,人頭翻滾。殺聲震天,響遏行雲。
地上染血的殘劍斷刀橫七豎八地灑了一地,似在無聲訴說着這場戰争的慘烈與無情。
胡裔多矜骨,飙悍志弗傾。
邦殄廬焚際,捐軀守節貞。
城外場面混亂,天空轟隆作響,驚雷滾滾,暴雨傾盆而下。
十個南軍士卒,腳步沉猛如雷動大地,扛起那沉重似山嶽的攻城錘。他們似從九幽地獄爬出的猙獰惡鬼,張牙舞爪般疾奔至城門前。
為首那士卒,雙眼圓睜如銅鈴,血絲滿布,額上青筋暴突。
他一聲怒吼,聲如虎嘯山林,與其餘九人合力将攻城錘高高舉起。
那攻城錘如鐵制重錘,每一錘砸下,皆帶着萬鈞之力。
錘頭重重撞在城門上,木屑飛濺,那聲響似鐘鲸直擊衆人心靈,震顫着每一個守城者的魂魄。
堅固且老舊的城門,在這猛擊之下,發出沉悶如老獸悲嚎的咚咚聲,似是痛苦的哀号。
城内拼死守城的并非身強力壯、慣經戰陣的銳卒,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
他們以孱弱之血肉,鑄就守護家國的最後一道屏障。
前方百姓為阻南軍入城,将身軀緊緊貼于門上,雨水混合着汗水流淌,濕透了他們的衣衫。
他們被身後衆人擠壓得面目扭曲身體變形,似那狂風中即将熄滅的殘燭,搖搖欲墜,卻無一人發出怨言。
隻見一位身材魁梧的壯漢,聲若洪鐘,咬緊牙關,嘶聲呐喊,“守住啊!為了親人,為了家國,守住啊!”
那聲音似一道淩厲閃電劃破黑暗,又如激昂戰鼓擂動,鼓舞着在場每一位百姓的鬥志。
衆人聽聞,皆拼盡渾身力氣,似即将燃盡的蠟燭爆發出最後璀璨光芒,拼死守城。
可那城門,仍在攻城錘的瘋狂撞擊下,一開一合,仿若風雨中飄搖欲沉的孤舟,在洶湧波濤中無助掙紮,似已無力回天。
僵持良久,衆人心中皆明,城門即将被攻破。
随着一聲轟天巨響,城門終被撞開,巨大的沖擊力将門内百姓撞擊的在空中翻滾、慘叫,摔落在地,肢體扭曲,七零八落。
南軍如惡狼般提刀而入,展開毫無人性的血腥厮殺。
刀刃在雨中閃爍着冰冷寒光,似地獄鬼火,每一次揮舞都帶走一個鮮活的生命。
用命守門者皆被殺戮殆盡,鮮血在地面上迅速彙聚成河,殷紅似家國破碎的血淚,散發着刺鼻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城樓之上,守城士卒正與攀梯而上的南軍惡戰,喊殺聲如滾滾雷霆,直破九天。
那南軍好似惡猴攀樹,手腳并用,如鬼魅般飛速向上攀爬。
而守城士兵仿若猛虎踞山,長槍在手,奮力刺向那攀爬的南軍。
長槍貫體,鮮血如泉湧般噴射而出,順着槍杆汩汩流淌,似蜿蜒的血河。刀光劍影在細密雨幕中閃爍,如寒星般奪目。
此時,城中未滿十歲的孩童竟陸續登上城樓。他們身着素白孝服,那潔白之色在雨中漸染灰暗。
孩童們眼中滿是超越年紀的決絕,似已勘破家國的悲慘宿命。
隻見他們眼神一凜,縱身一躍,仿若流星自天而墜,帶着對家國的無盡眷戀,消失于茫茫暗夜。
與之一同跳下的,還有城中老者,懷中緊抱着剛滿月的嬰孩,神情平靜而決然,毫不猶豫投身于地。
這些跳樓的老者皆披麻戴孝,落地處血花飛濺,将那斑駁城牆染得一片殷紅。
風雨加交中,一素衣大肚女子偕老帶幼緩緩登上城樓,她額戴首绖,淚眼朦胧,站在城樓最高處,聲音顫抖地對身旁孩子說道:“孩子,是阿娘對不住你。如今國破家亡,你我身為古月子民,當誓死不降!孩子啊!阿娘會抱着你,你就不會疼了。”
言罷,她抱起身披桑麻的小男孩,神情決絕,如赴死的勇士,縱身躍下城樓。
她的身影在雨中似一隻折翼的蝴蝶,無助地飄零。
“曼娘,曼娘啊!!!”
一旁的老婦聲嘶力竭地哀嚎着,呼喊着有了身孕的兒媳之名。
但當她見敵軍如蟻群般源源不斷湧上城樓時,她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古月百姓,人人傲骨,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老婦也毅然登上城樓,緊閉雙眼,滿臉絕望,縱身一躍。她們的身軀似飄零的花瓣,在這殘酷的戰争中,消逝得無影無蹤。
城樓上,許多尚未開智的孩子,不知生死為何物。在極度恐懼下,他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那哭聲洪亮,響徹天地,似是對這殘酷世界的憤怒控訴。最後,都被古月的士兵從城樓上無情推下。
身軀如斷枝般墜落,粉身碎骨,隻剩一攤攤血肉。
郴州城中更是慘絕人寰。許多未曾殺過人的婦女百姓,抄起鋤頭、鐵鍬,怒目圓睜,虎視眈眈地盯着這些不請自來的侵略者。
她們眼中閃爍着憤怒的火焰,似要将侵略者燒成灰燼。
一個身穿粗布麻衣、身形微胖的婦人,手持雙刀,對着南軍裡的步兵厲聲大吼道:“奶奶的,老娘跟你們這群王八蛋拼了!”
語畢,她緊閉雙眼,揮舞着雙刀沖入敵群。
雙刀在雨中舞動,濺起朵朵血花。
她的雙刀砍在南軍士兵身上,卻因氣力不足難以緻命。
南軍士兵惱羞成怒,舉刀向她砍來,刀鋒劃破她的衣衫,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但她不顧傷痛,繼續拼殺。
随着婦人沖鋒,她身後一群婦孺也跟着沖上前去。她們邊跑邊呐喊給自己壯膽,聲音在雨中回蕩。
一位瘦弱的老婦手持鋤頭,拼盡全力向一名南軍士兵砸去。
那士兵側身一閃,鋤頭砸在地上,老婦因用力過猛差點摔倒。
南軍士兵趁其揮刀之際砍向老婦,老婦躲避不及,額頭被劃出一道傷口,鮮血瞬間流了下來,模糊了她的雙眼。
可她仍死死握住鋤頭,摸索着再次揮向敵人。
還有幾位年輕女子,她們相互配合,如惡狼撲食般将一名南軍士兵壓在地上。
其中一個女子用手死死抓住士兵的頭發,另一個女子則用尖利的指甲抓向士兵的臉,士兵的臉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但那士兵奮力掙紮,一腳踢開一名女子,正要起身反抗時,另一名女子迅速撿起地上南軍遺落下來的大刀,狠狠刺進士兵的胸膛。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女子的臉上,那女子卻渾然不覺,眼神中隻有決絕與仇恨。
古昔胡人悍風揚,硬骨嶙峋氣宇昂。
孺婦臨戎雖技拙,雄姿不讓俊兒郎。
國殇不懼身先殒,劍在何憂敵肆狂。
縱化微塵魂守土,千秋浩氣永留芳。
狂風驟雨初歇,郴州城恰似遭逢一場浩劫,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街巷之中,不見活人的蹤迹,唯餘南軍鐵騎縱橫之處,屍骸堆積如山,血河漫地流淌。
南國朝堂,文臣武将皆折戟于郴州城外,而城内多是無辜百姓的屍骨,殘肢斷臂散落一地,頭顱滾落在旁,斷劍殘刀橫七豎八。四周的屋舍化作一片廢墟,斷壁殘垣在風中瑟瑟發抖。
蕭曦澤策馬緩行于街道,馬蹄踏地,哒哒之聲在死寂的城中回蕩。
尹鵬、尚峰與廣鑫緊随其後,胯下戰馬昂首,三人威風得意,仿若這煉獄般的城池是他們的赫赫戰功。
蕭曦澤開口問道:“謝玉松呢?”
廣鑫恭敬答道:“回陛下,自從攻城開始就沒看到他了,他可能是第一次上戰場,和隊伍沖散了。屬下等會就派人去找找。”
蕭曦澤并未生疑,隻應了聲,“好!”
話音方落,草垛旁忽有窸窣之音。尹鵬瞬間警覺,厲聲高呼,“護駕!”
喊聲未絕,蕭曦澤身旁士卒立刻持盾将其護住。廣鑫欲策馬查探,隻見一個十餘歲的孩子從草垛奔出。
那孩子滿面塵灰,身着破衣,披頭散發,宛如落魄乞丐。他自知身單力薄,難敵面前衆人,可他也曾讀書識字,深知傲骨與氣節為何物。
夫傲骨者,乃卓然獨立之姿,不為外物所屈;氣節者,為凜然不阿之操,甯赴死而弗降也
隻見他手持匕首抵于脖頸,眼中燃燒着不屈之光,斬釘截鐵地吼道:“胡人有傲骨,古月,誓死不降!”
其聲如洪鐘,悲壯凄涼,似一曲悲歌在空中久久回蕩。
言罷,孩子決然自盡,鮮血飛濺而出,似殘陽下飄零的血色花瓣。
古月雖為異邦,然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胡人可亡,然其志不可奪,其骨不可折。
胡人是絕不會被輕易征服的。
天盛紀元初載,古月邦圮。其城悉殄,自太後以降,迄于朝臣黔首,靡有孑遺。延昌帝胡嘉,獨獻城而降,後鸩酒殒身。薨後,屍依帝儀,厚葬于皇陵。
古月遂亡矣!湮于往史之淵,其疆土析入南陌,與之并合。
蕭曦澤統兵親征南陌,成天盛帝麾軍滅國之殊勳。
罪彰于當代,功昭于千秋。
蕭曦澤滅國之績,若泰岱之崷崒,恒镌于南國史籍,垂名千古,炳耀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