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冀是匈奴的征平大将軍,手中有一支五十萬的郝家軍。
所以,虞瓊此刻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因一時沖動而和虞國開戰。
否則,若呼延铮禦駕親征,那郝冀和呼延紹定會趁機奪權。
虞瓊笑的一臉和善,“适間,懿旨所言,本後已悉。匈奴與興朝結邦交之善,此誠匈奴夢寐以求之事也。興使勿憂,匈奴王必厚待二位公主,斷不令其受些許委屈。然興使一路鞍馬勞頓,殊為不易!本後備有旨酒嘉肴,為二使接風洗塵,興使,請!”
韶衡見虞瓊這麼識時務,便恭敬的道了句,“多謝太後好意,隻是下臣還要回國與陛下複命,就不多做停留了。”韶衡對虞瓊行了一禮,“太後,臨走前,可否讓下臣見見吾國兩位公主?下臣見他們安然無恙,回去後,也好和陛下交代。”
虞瓊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畢竟容雅和裴嗣音自被送到匈奴來後,就日日被人折磨打罵,如今這兩人的精神時好時壞。
虞瓊強裝鎮定,剛準備說,讓公主打扮一番再上殿與兩位興使相見時,卻不曾想,裴嗣音和容雅被一個侍衛給押了進來。
這侍衛是呼延紹命他将容雅和裴嗣音送進來的。
待韶衡和穆槿之見到裴嗣音和容雅時,隻見他們是赤腳被侍衛推搡着走入大殿,兩人身上青紫一片,衣衫褴褛,頭發瘋散,他們腰背佝偻,看人時唯唯諾諾,眼中滿是害怕與恐慌。
韶衡見兩人慘狀,瞬間怒不可遏,他厲聲質問道:“太後,這就是您所說的,不讓别人欺負他們嗎?興國懷着善意派遣公主來匈奴和親,匈奴不僅不領情,還把我們興國的臉面踩在腳下,肆意踐踏,實在是太不把我興朝放在眼裡了。”
韶衡的怒呵刺激到了裴嗣音,裴嗣音以為又有人要來打罵她,她吓的瞬間蹲在地上,雙手捂耳,淚流滿面,她哭着哀嚎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裴嗣音神情瘋魔,精神失常,她癱在地上,一直搖頭,嘴裡說着,“不要和哥哥救我!”
穆槿之連忙走過去,他蹲下身輕聲喚道:“延安公主,延安公主?”
裴嗣音見穆槿之身着漢人服飾,她雙手一把猛地抓住穆槿之的胳膊,眼中似有了生的光芒,她急忙問道:“你是不是來救我的?是不是哥哥讓你來救我的?”
穆槿之見裴嗣音神志不清,便将目光狠狠對準虞瓊,聲音帶着隐忍的怒氣,“太後,您不該給個解釋嗎?”
虞瓊知道此時不能和興朝硬碰硬,便賠笑道:“兩位興使恕罪啊!此事都是我那混賬兒子,不懂憐香惜玉,晚些時候,本後一定會重重訓斥他,本後保證,今後一定會好好對待兩位公主,絕不會再讓他們受半分委屈,如何?”
韶衡微微颔首,他命令道:“來人!”
一聲令下,上來了兩個身穿宮服的嬷嬷和一個身穿便衣,背着醫箱的年輕太醫。
兩個嬷嬷五十歲的年紀,臉上有淡淡的皺紋,但都被脂粉水粉塗抹遮掩,他們的衣服雖是宮服,卻是用金絲銀線繡成,象征着他們尊貴的身份。
而太醫則很年輕,今年正好三十。
太醫名叫經凡,父親經棹是個大夫,醫術精湛,但在建興二十五年的時候,經棹因盡力後沒救活一位小女孩的性命,而被那小女孩的父親一氣之下,活活打死。
雖然最後那父親因失手殺了經凡而被處斬,但也是在那一年,十歲的經凡失去了深愛他的父親。
經棹死後,經凡的母親餘氏哭瞎了眼,而那時經凡的母親餘氏還有身孕。
經棹死後,十歲的經凡便承擔起奉養母親的重任,直到母親生産那日,餘氏為經凡添了個妹妹,可是那個妹妹在一出生後,為人癡傻呆愣,且目不能視,是個傻子瞎子。
餘氏也在生妹妹時,因大出血難産而死。
妹妹取名經玉,經凡為了養活妹妹,不得已學起了醫術,他開始日夜翻看經棹留下的醫書,想學的一身好醫術,日後開一家醫館,養活經玉和自己。
可就在經凡十五歲時,經凡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他就是興南四傑之一——韶衡。
建興三十年冬,八歲的韶思怡因一場天花将韶衡吓得心亂如麻,臉色蒼白。
許多大夫都對韶思怡的病束手無策,韶衡沒辦法,他為了救女兒,派人在街上廣貼告示,隻要能救他的愛女,重重有賞。
經凡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家裡條件實在落魄,窮的揭不開鍋,于是,他撕了告示,進了韶府後,人人都在質疑他的醫術,畢竟他年紀太小了。
可最後,就是這麼一位十五歲的少年通過父親留下的醫書治好了韶思怡。
韶衡為感激經凡,賜了他百兩銀子,這才使他的日子好過一些。
韶衡又可憐經凡的身世遭遇,便将他收為弟子,悉心教導。
韶衡這一生隻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經凡,一個是嶽卓。
嶽卓小經凡三歲,但卻是韶衡從小就收入府中的弟子,與韶思怡從小一同長大。
後來當經凡進府後,嶽卓又與經凡相處融洽,在經凡二十一歲時,嶽卓娶了經凡的妹妹——經玉,而那一年的經玉僅僅隻有十一歲。
出嫁那一日因癡傻卻什麼都不知道,經凡雖然家貧,但還是盡全力給經玉置辦了一份體面的嫁妝。
嶽卓娶了經玉後,待她如珠似寶,在她沒過十八歲時,從未碰過她,後來經玉到了十八歲那年,嶽卓才真正要了她的身體。
在嶽桌成家的第二年,嶽卓便帶着經玉離開了京畿,四處雲遊去了,而經凡也隐居山林,再也沒有出山。
而如今來匈奴,也是因為經凡奉了老師之命,前來匈奴的。
經凡模樣姣好,身材高挑,醫術高超,氣質非凡,楚熙在将他送來匈奴時,還曾征求過他的意見,經凡一口應下,說自己是自願來匈奴的。
但實則是想替老師分憂!
而至于這兩嬷嬷,他們一個名叫滕翠,另一個名叫臧朵。
是建興年間被收入宮中的,在宮裡已經做了二十五年的嬷嬷。
今朝被楚熙派往匈奴伺候公主,他們雖不情願,但礙于楚熙的命令,他們又不得不來。
韶衡介紹道:“太後,兩位公主和親匈奴,走的匆忙,所以這兩位嬷嬷和這位太醫都是我國陛下特意派來匈奴,照顧兩位公主飲食起居的。我國陛下有令,公主和親,嫁妝應當豐厚,所以,我國陛下命下臣帶來了金十箱,銀千錠,珠寶不計,絲綢錦帛萬匹,瑪瑙翡翠五箱,還有興朝各種貴茶和興國小吃特産。最後還派了公主親衛——五十人,太監婢子共計二十人,守護公主安全。今後,每隔半年,我興朝都會派使臣來匈奴看望兩位公主,所以,還請太後好生招待兩位公主,若當我興朝使臣一旦發現貴國有招待公主不妥之處,那可就别怪我興朝翻臉無情了。”
當虞瓊聽到韶衡給裴嗣音和容雅念的陪嫁名單時,心都碎了一截,想當初她從虞國嫁到匈奴時,除了一個尊貴的封号和一份體面的嫁妝外,根本就沒有人會來匈奴給她撐腰,可反觀興朝的這兩位和親公主,興朝皇帝竟派使臣親自上匈奴王宮前來警告,可見興朝皇帝對兩位公主的重視。
虞瓊應道:“兩位使者放心,公主和親匈奴,本後自不會讓她們受到傷害,傷了匈奴和興朝兩國的情誼。”
韶衡對虞瓊行了一禮,“若能如此,那便最好!”韶衡看了一眼臧朵和滕翠,命令道:“滕嬷嬷,臧嬷嬷,還不伺候兩位公主,回宮歇息!”
臧朵和滕翠行了一禮後,便扶着兩位瘋瘋癫癫的公主,溫言細語,連哄帶勸的離去,而經凡也緊跟着他們離去。
韶衡複又對虞瓊行了一禮,“太後,我等耽誤太久,就不打擾了,這就啟程告辭,回去向陛下複命!”
虞瓊連忙客客氣氣的将韶衡和穆槿之送出殿外後,才在瞬間變臉,怒容滿面,他命令道:“來人,将二皇子給本後請過來!”
虞瓊話音剛落,便聽見一個響亮又放蕩不羁的聲音傳入大殿,“不必請了!太後,我來了,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語畢時,隻見一個身穿淡黃色服飾的男子放蕩不羁的走入大殿,男子模樣俊俏,身形修長,他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但舉手投足間又顯着貴氣。
他便是呼延紹,呼延複的小兒子。
虞瓊耐着性子問道:“剛才是你将容雅和裴嗣音推入大殿的?”
呼延紹嬉皮笑臉,大大方方承認道:“不錯,是我做的。”
虞瓊忌憚他舅父手裡的五十萬大軍,便隻能與他講道理,“呼延紹,興朝如今崛起,而大王又剛剛登基,你此時将容雅和裴嗣音推出來,若惹怒了興朝,屆時兩國交戰,惹得百姓枉死,生靈塗炭,這罪名你擔得起嗎?”
呼延紹哪聽不懂虞瓊的言外之意,她不過說的好聽,實則還是怕呼延铮禦駕親征後,自己會因此謀權篡位。
呼延紹故意嘲諷虞瓊,“喲!太後啊,如今你手上有四十萬鐵浮屠,你居然還怕興朝啊?那這麼說來,你和你兒子做這個位置也沒什麼用嘛!不如趁早退位,讓給有能之人吧!而且再說了,那兩位公主如今的慘樣不都是你兒子幹的嗎?事情做都做了,怕又有什麼用?最後,我将公主推出來,是幫了你。你兒子剛剛坐上王位,朝中大臣有許多不服的,若能借兩位公主和興朝開戰,你兒子一旦立了戰功,這皇位不就穩了嗎?今後朝中還會有誰人敢不服啊?”
虞瓊聞言,怒火攻心,但面上還是得沉住氣,“呼延紹,你是一國王子,應當心系百姓,事事以家國百姓為先。若興朝和匈奴的戰事一起,枉死的隻會是無辜的百姓!”虞瓊洩了氣,命令道:“來人,二王子不明事理,欲壞兩國和平,将他禁足一年,無本後诏,不得出。”
虞瓊一聲令下後,兩個身帶大刀的士兵不急不慢的走了進來,卻被呼延紹制止,“慢着!”
兩個士兵腳步一頓,呼延紹卻笑意泛冷,他叫嚣道:“王後,你想禁足我?就不怕我舅父不依嗎?王後,匈奴四處樹敵,燕、虞、興甚至是安狼都對匈奴虎視眈眈。若是匈奴内亂,你猜猜,他們會不會伺機而動?”
呼延紹說着,不把虞瓊放在眼裡的他自顧自轉身大笑離去,他的笑聲放浪不羁卻滿是不屑張狂與諷刺,虞瓊雖怒不可遏,但她也知安内穩外的道理,便也隻能無奈的任由呼延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