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身穿大氅的文官上前一步,直言不諱道:“王後,據臣所知,虞朝如今早已改朝換代,虞朝已經亡了,王後的靠山早就倒了,所以王後還是識時務些,要麼給先王殉葬,要麼就讓出後代,至于王位,當遵組訓,讓有能者居之。”
虞瓊知道,這裡所有的大臣都是從心眼裡瞧不起她,虞瓊不想與這些人讨論虞朝改朝換代的話題,于是她話鋒一轉,問道:“諸位大臣,你們都是受先王提拔才能有今日,先王去世,你們思念先王嗎?”
衆人聞言紛紛跪地對呼延冒表忠心,異口同聲道:“我等受先王之恩,永世難報,豈能不思?”
虞瓊似目的達到一般,她冷笑,“果真如此。”虞瓊眸光一冷,“那你們就去陪伴先王吧。”
虞瓊話音剛落,門外,隻見韓蘊單手執劍,一臉殺氣騰騰地走入了大殿。
他的身後是徒步而來的鐵浮屠,鐵浮屠身着重甲,手拿武器,威風凜凜,宛如一座移動的鋼鐵堡壘。
衆人看見鐵浮屠時,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臨,都被吓得面色鐵青,心跳如鼓,一顆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極度的害怕下,大臣們個個冷汗直流,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大臣們心慌意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衆人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與驚慌。
“王後這是要幹什麼?”
“王後竟然控制了鐵浮屠?”
“王後這是要造反啊?”
……
衆人七嘴八舌,但話還未完,就聽虞瓊一聲令下,那聲音猶如晴天霹靂般在大殿中炸響,“将跪在地上的臣子全部拉出去,就地處死,讓他們下去,好好陪着先王。”
虞瓊話音剛落,便見鐵浮屠步伐整齊地走入了大殿,由于盔甲太重,他們的鞋子每一落地,就像泰山壓頂般,地面震動,仿佛連大地都在為這些大臣的命運而顫抖。
被拖出去的大臣個個鬼哭狼嚎,大喊大叫,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
甚至有些有氣節的大臣,厲聲大罵,“虞瓊,你亂殺忠臣,惑亂朝綱,你會遭報應的,你會不得好死的……”
那罵聲在大殿中回蕩,卻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衆人的尖叫嘶吼都在鐵浮屠的屠刀落下後,大殿内變得一片安靜,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虞瓊在滿殿大臣中看中了一元武将,此人身着一襲紫袍,身材魁梧,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面色黧黑,眼神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就是官居正二品的振威大将軍——扈思溫。
扈思溫,字文美,涼州人。
少時果斷敏銳,力大無比,年輕時曾是呼延複的得力幹将。
呼延複在世時,年号永元,在位四十四年,死後谥号為愍。
永元二十年,元武帝虞容川帶領親衛來到匈奴邊境的獵場狩獵,呼延複聽聞此事,便調兵遣将準備活捉了虞容川。
那時的虞瓊和親到匈奴後,是匈奴的王後,她雖不得呼延複寵愛,但她卻也知道,若虞容川一旦被活捉,那她這個虞國公主在匈奴的處境将會更加艱難。
于是,他隻能讓自己的兒子呼延铮帶領身邊的親衛到處宣傳燕國要打匈奴的消息,呼延複聽聞,果然上當。
但那時的呼延複已和虞容川交手,虞容川手下的甯波與扈思溫打的如火如荼,不可開交。
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激戰中,流矢不慎射中扈思溫的眼睛,但他依舊不懼,他撕下戰袍拭去血漬,繼續力戰不已,那英勇的身姿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豐碑。
直到後來,呼延複害怕燕國真的打來,便選擇退兵,如此,扈思溫才罷手,跟随呼延複離去。
扈思溫武功高強,又是呼延複身邊的一條好狗,虞瓊不想留下他,便問道:“扈将軍,你與先王如此親近,怎麼不肯去呢?”
扈思溫神色坦然答道:“要說親近,誰也沒有皇後親近,皇後若能先去,臣一定跟着去。”
虞瓊被将了一軍,她看了看四周,見衆人都在用詫異的目光盯着自己,虞瓊知道,今日若不犧牲點什麼,怕是難以讓群臣臣服。
若如此,她的铮兒登基為王後,定會有不少人給铮兒使絆子。
虞瓊從腰間一抽彎刀,隻聽啪嗒一聲,刀鋒在冷空氣中劃過的聲音嘶嘶破風,宛如死神的低語。
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鮮血四濺,一條臂膀斷裂,從空中劃過,在臂膀還未落地時,周铮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叫打破了衆人的震驚。
“母後!!!”
而站在門口的韓蘊卻是握刀的手一緊,指關節都泛白了。
他的心中一陣劇痛,好似有一把鋒利的刀在狠狠割着他的心。
他看着虞瓊,眼中滿是心疼,那心疼仿佛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蘊含着無盡的憐惜與痛苦。
但由于殿上有諸多大臣,所以他強忍住自己跑向虞瓊身側的沖動。
虞瓊親手砍下了自己的右臂,右臂斷開落地後,虞瓊眼神依舊淩厲,面上沒有半分痛苦之色,隻是眉頭緊蹙,好似在極力隐忍那抹疼痛。
虞瓊為自己開脫,“我并非不想追從先王于地下,隻因國家無主,我子仁弱,無暇前往啊。所以,不如就讓我這支胳膊代替我去侍奉先王吧。”
這一幕将扈思溫驚得目瞪口呆,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心中充滿了震驚和疑惑,不明白虞瓊為何會如此決絕。
而群臣也都被她的舉動所震撼,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和恐懼,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而又可怕的虞瓊。
朝堂之上,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衆人皆知,虞瓊宛如一顆随時可能引爆的炸彈,是個十足惹不起的瘋子。更何況,她手中還緊緊握着四十萬鐵浮屠這把令人膽寒的利刃,那可是足以讓整個匈奴王朝為之顫抖的力量。
此時,若群臣還冥頑不化,執意與虞瓊作對,那無異于以卵擊石。
站在群臣最前列的,是那極善察言觀色的丞相屈濤。他目光敏銳,深知局勢已無可挽回。
隻見他緩緩跪地,身軀伏地,臉上滿是虔誠與敬畏,聲音洪亮而清晰地說道:“老臣恭賀新王登基,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來回徘徊,仿佛是一個信号。
聽到丞相的聲音,群臣先是一愣,随後便紛紛識趣的跪地。
他們的臉上,有着無奈,有着惶恐,也有着一絲對新局勢的妥協。
每個人都高呼着萬歲,聲音參差不齊卻又整齊劃一地在大殿中響起。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扈思溫,他低垂着頭,眼神中滿是不甘,但在這強大的壓力下,也隻能選擇臣服。
虞瓊看到衆人紛紛臣服,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眼中的殺意漸漸消散。
她輕輕擺擺手,聲音帶着一絲威嚴又帶着一絲随意,“既然新王已定,那諸位大臣就先退下吧。免得都聚在這,擾了先王安甯。”
衆人心中自然明白,虞瓊此舉不過是想獨攬大權,将整個朝堂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身為臣子的他們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他們,手中無權,如同待宰的羔羊。
衆人雖心中滿是憤怒,卻也隻能将這怒火硬生生地咽回肚裡。
不敢與虞瓊正面沖突的大臣們,隻能異口同聲地回應道:“是,臣等告退!”
聲音中,滿是無奈與悲哀。
大臣們語畢,整齊有序的退下。
待衆人離去後,韓蘊這才領着鐵浮屠如潮水般退去。
偌大的宮殿裡,瞬間隻剩周铮與虞瓊二人,這氣氛安靜得可怕,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随着衆人的腳步聲漸遠,宛如最後一根支撐的柱子倒下,虞瓊一直強咬着的牙再也繃不住了。
右臂處傳來的劇痛如洶湧的浪濤,瞬間将她淹沒,她疼得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全身止不住地劇烈顫抖,仿佛置身于狂風中的樹葉。
周铮看着虞瓊那鮮血如注、仿若泉湧般的臂膀,心如刀割。
他瘋了似的沖上前,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滿是驚恐與心疼,“母後,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斬掉自己的一隻手臂啊?”
虞瓊疼得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可還是強撐着,聲音斷斷續續卻又無比堅定,“傻孩子……我若不這樣,那些老狐狸又怎會真心輔佐你……”
周铮一邊手忙腳亂地從袖中掏出止血藥,雙手顫抖着往虞瓊的傷口上敷,他雙眼通紅的解釋道:“我才不管他們真不真心!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母後,他們若不忠,我一個不留,統統殺光!”
虞瓊疼得臉色慘白如紙,嘴角卻扯出一抹無比凄涼的笑,那笑仿佛帶着無盡的無奈和悲哀,“可是,法不責衆……”
周铮又猛地撕下自己衣裙的一角,動作急切得好似慢一秒虞瓊就會消失,為虞瓊包紮傷口時,周铮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突然,他擡起頭,眼神中滿是質問和痛苦,“母後,我想問你,父王身體一直都很好,所以,他到底是因為什麼病走的?”
虞瓊聽到周铮這滿是懷疑的聲音,心中的怒火“轟”地一下炸開,好似一座噴發的火山。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她毫不留情地揚起左手,像一道淩厲的閃電,狠狠扇在周铮臉上。
周铮的臉瞬間腫得老高,那紅印仿佛是燃燒的火焰。
虞瓊氣得渾身發抖,他厲聲怒罵,聲音好似炸雷,“呼延铮,我是你的母親,你竟然不信你的母親?”
虞瓊是一位慈母,但同時也是一位嚴厲的母親。
如果是一位尋常人家的孩子看到自己母親斷了手臂,那這孩子一定是會萬分擔心與心疼,可周铮對虞瓊的擔心與心疼隻有一瞬,一瞬過後,周铮的心便會回歸平靜。
周铮的手還在不停為虞瓊包紮傷口,且語氣平靜道:“我沒有,我隻是問問。”
虞瓊自知自己太過激動,她平複了心情洩了氣,才解釋道:“不錯,你父王并非是病死,而是死于五石散。你父王長期服用五石散,所以才會死于非命。而這五石散,就是我給你父王下的。”
周铮理解虞瓊給呼延複下五石散是因為想複仇,想活命。
虞瓊嫁給呼延複二十九年,從周铮記事起,呼延複就從沒對虞瓊好過一日,每日都是非打即罵,虞瓊想要呼延複死,也是情有可原。
周铮沒有作聲,他再給虞瓊包紮好傷口後,隻對虞瓊行了一禮,“母後,夜已深,兒子快馬加鞭趕回桓州也累了,就先行退下了。母後也早點休息,兒子告退。”
周铮語畢,都還沒等虞瓊說話,便轉身退了下去,隻留下虞瓊獨自坐在大殿中,忍受着傷口的疼痛和内心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