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羽星不解,“主子,老鼠有什麼好看的?”
施萍解釋道:“我剛才如廁時,在廁中也見到了老鼠,老鼠是聰慧機敏的動物,但同為老鼠,倉中之鼠和廁中之鼠便相差良多。倉中之鼠不愁吃喝,且又胖又大,每日活在遮風擋雨的房子裡,但廁中之鼠就不一樣啦,它們又瘦又小,每日吃不飽也就罷了,吃的還是污穢不堪的東西。他們每日活的戰戰兢兢,因為每當有人要去茅廁時,他們就會驚慌失措的找個隐蔽之地躲起來。”
羽星雖聽懂了施萍的話,但卻不知施萍到底想表達什麼,他對施萍行了一禮,“主子,屬下愚鈍,實在不知主子要說什麼?還請主子明示。”
施萍笑着解釋道:“這世間有很多聰明的人,可許多聰明人終其一生都是碌碌無為,平庸了一輩子,因為他們就像廁中之鼠一般,過于清高,安于現狀,所以他們的一輩子都會生活在貧苦的底層。但有些聰明人啊就好似倉中之鼠,他們知道環境能改變命運,所以,他們會放下自己的清高,離開自己的家鄉,找一個處處是達官貴人所居住的地方生活,再用自己那聰明的頭腦結交貴人,從而憑借着貴人的幫助,飛黃騰達,功成名就。”
羽星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主子,屬下鬥膽問一句,那您是想做這廁中之鼠還是倉中之鼠?”
曾經的施萍和□□一起生活時,雖能吃穿不愁但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的,雖說□□從未在吃穿住行上虧待過施萍,但施萍也從未過過那大富大貴的日子。
變則新,不變則腐;變則活,不變則闆。
施萍若一直安于現狀,與母親□□一起生活,那他這一輩子就會如同廁中之鼠般,每日不僅要生活在福州更要活在□□的霸道強勢下,整日裡,會為一些芝麻大的小事和□□争吵,從而每日都活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所以,施萍能擺脫母親,離開家鄉,獨自來大燕就相當于廁中之鼠逃離了茅廁,來到了倉中。
施萍毫不猶豫的應道:“自然是倉中之鼠啊!羽星,不變則痛,善變則通。若人一味的抱殘守缺,不懂變通,還安于現狀,那就會苦一輩子。”
羽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施萍将目光從老鼠身上移開,詢問道:“對了,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羽星聞言,這才一臉抱歉道:“主子抱歉,忘了跟您說正事了。您當日搭救過的那個老者,他在被人鞭打,屬下知您心善,所以才來和您禀報一聲。”
施萍心道救人要緊,便先轉身離去,羽星緊跟其後。
大街上,一個身穿黑衣官服,大腹便便的女子正手執長鞭,一個勁的猛抽前些時施萍入蠱族,救助過的那位老者。
女子目露兇光,老者被抽的後背血流不止,他疼得全身哆嗦,皺紋遍布的臉上留下了痛苦的眼淚。
周圍開店賣貨的大燕人都似在看笑話般,時不時喝彩兩句,“打的好,用點勁,用點勁啊!”
而與老者同為漢人的虞人看着老者受苦,他們既害怕又憤怒,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老者,憤怒這群不把漢人當人的畜牲,他們在心中詛咒,這些燕人百年後下地獄,定會不得好死。
聽着老者疼到哀嚎,所有虞人都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
而老者的女兒抱着孩子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泣着,看着老父受苦,她好想上前,替父親挨打,可她懷裡還抱着一個新生的小生命,她不敢上前,不然她死了,誰來照顧她的孩子呢?
站在屋檐下的施萍見不慣這人間疾苦,她從袖中拿出一面輕紗遞給羽星。羽星接過後,将輕紗系在臉上,他與施萍對視一眼,還沒等施萍開口,隻見羽星施展輕功,移形換影間,已不見了人影。
“啊!”
女子一聲慘叫,原來是羽星一腳踹到女子腹部,女子捂着小腹,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她痛的面色慘白,但卻惡狠狠的盯着羽星,怒罵道:“你竟敢打我,狗東西,你不怕死嗎?”
施萍也帶了一面輕紗,緩緩走到羽星身旁,“你們燕國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這般虐待虞人。你們真當我虞國無人,能任外族肆意欺淩嗎?”
施萍一句話就像救命的稻草,讓所有處在蠱族的虞人聽到了生的希望。
此刻,在大街上乞讨的虞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在地上連滾帶爬的來到施萍身邊,他們撕心裂肺的哭泣着,聲嘶力竭的哀嚎着,他們對着施萍磕頭膜拜。
“老天開眼了,終于有虞國的官員來管我們了啊。”
“姑娘啊!我們是漢人,是虞國子民啊,你救救我們吧?”
“我們要回虞國,我們是虞人!”
“姑娘,我想回虞國,那才是我的家!”
……
諸如此類的話,源源不斷的傳入施萍耳中,大家被燕人打壓的太久,所以此刻,衆人都哭的聲震天地,泣不成聲。
女子冷笑一聲,“哼!原來是從虞國來的官員啊!可虞國官員,這裡,是燕國地盤,就算你是虞國官員,你也無權管到燕國來吧?再者,别以為你是虞國官員,我就怕你,傷了我,你今日不死也得脫層皮。”
女子的話雖讓施萍心中恐懼不已,但施萍還是撞着膽子,平心靜氣的回應道:“你今日若敢動我分毫,我的主子不會放過你。”
“哦?”女子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你主子是誰啊?”
施萍瞥了一眼羽星,才道了句,“虞酒卿!”
“噗哈哈哈哈!!!”女子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出聲,“你編也得編個像樣的理由吧?這話若是放在五年前,看在虞酒卿的薄面上,我還會敬你三分。但如今,誰不知那虞酒卿四年前就殉國而死了。你說她會站出來給你撐腰,難不成她會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給你撐腰嗎?”
女子話音剛落,遠處,馬蹄踩踏的聲音傳入衆人的耳中,女子回頭,隻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女子騎着高頭大馬朝施萍而來,這女子雖是身材肥胖,可一張臉卻是小巧精緻。
女子身着盔甲,腰挂一柄配劍。
這女子便是桂英,蘇歆手下的得力幹将。
而他身後是一輛鑲金嵌玉的馬車,馬車用檀木所做,車簾用絲綢裝飾。
駕車的是一個身穿布衣的小厮,周圍有五個身瘦體長的女子,身騎駿馬,腰間配劍。
他們是這馬車裡主人的護衛。
與施萍對話的女子見此車架,立馬對着車架下跪行禮,“小的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燕國的百姓也都齊齊下跪,異口同聲道:“草民,民女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衆人口中的王爺便是燕國郡王——蘇歆。
桂英見馬車中的蘇歆不下車,便騎馬到車簾前,她微微掀簾,片刻後,才将車簾關好,她對着還跪在地上的燕國百姓道:“王爺說,讓衆人都平身,各自去忙吧!”
衆人聞言,這才異口同聲道:“謝王爺!”
桂英翻身下馬,走到女子面前,不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女子将自己和施萍的恩怨緩緩道來,桂英聞言,眉眼一彎,“哦,原來是從虞國來的官員啊!”桂英對施萍行了一禮,“失敬!”
施萍對桂英回了一禮,“客氣!”
桂英輕笑一聲,“不知這位女郎如何稱呼啊?”
施萍想了想,才應道:“在下姓賈,單一個銘字。”
桂英也沒多想,隻笑道:“賈女郎,你可知蠱族原是燕國的地盤,如今再度歸燕,便是失而複得的土地。蠱族在歸燕的那一刻,裡面的燕人和虞人就沒有可分性了,他們一律,都是燕人。不服者,便隻能淪為奴隸。”
桂英話音剛落,隻見一個身強體壯,年輕氣盛的男子不服道:“放屁,我們是漢人,是虞人,我們死也不會忘本,更不會忘祖。你想改變我們的血脈,我就算一死也不會屈服,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桂英冷笑一聲,“說的好!你說你是虞人,好,那我且問問你,蠱族被我國鳳輝帝收複了一百多年了,你引以為傲的虞國,派人來救過你嗎?就算是前五年,虞酒卿當政,她這麼厲害的人,還曾在景元三十四年,向全天下下過一道懿旨,說的是,誰敢對虞人不敬,視為開戰。她活了至少有二十年,若她真把你們放心上,早就帶兵來向燕國開戰了,何至于她到死,都沒能來解救你們呢?”
鳳輝帝是蘇毓的谥号。
桂英的話字字珠心,讓本就活在蠱族,遍體鱗傷的虞人此刻更是傷上加傷。
但他們骨子裡還是為自己感到是漢人而驕傲,男子為那個忘記他們還是虞人的虞國極力辯解道:“你錯了!公主從來不曾忘記過我們,隻是時隔一百多年,她隻是不記得我們了,若她知道,我們在這受苦,她一定會派人來解救我們的。”
男子話音剛落,虞人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對,公主若知道我們,知道她的子民還在蠱族受苦,她絕不會坐視不管。”
“她要知道我們的存在,她定會來救我們的……”
……
就在衆人借着施萍的勢呈口舌反抗時,隻聽“啊!”的一聲痛呼,一道濃密而豔麗的鮮血在空中揮灑,衆人擡頭去看,隻見方才那個和桂英對質的年輕男子被一劍射殺。
而馬車上的車簾不知什麼時候被掀起了,蘇歆身着紫衣華服,手上帶着翠綠色的扳指,手腕上帶着鈴铛和五彩斑斓的玉石所打造的手鍊,隻見她一頭齊腰的青絲散落身後,身姿曼妙,身形瘦而纖長,一張臉白皙又妩媚,紅唇點染,眉眼如畫,鼻梁高挺,脖頸修長,一雙玉手骨節分明。
蘇歆正一手持弓,一手搭箭,箭尖直指施萍。
膽小如鼠的施萍被吓的魂不附體,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着。
蘇歆與施萍對視時,她微微一笑,如帶刺的玫瑰,美豔卻危險。
隻見蘇歆的玉手一松,一支長劍如靈蛇吐信般,直朝施萍的胸口而來。
就在長劍離施萍的胸口一公分時,一股強勁渾厚的内力襲來,生生折斷了這支箭。
箭身碎成兩半,落于地面。
羽星走到施萍面前,對施萍輕聲道:“主子别怕,屬下在,不會讓您受傷的。”
蘇歆輕笑一聲,聲音魅惑如邪祟,“不愧是從虞國來的官員,有膽識有魄力。賈女郎有本事護好自己,那有沒有本事護好這蠱族裡所有的漢人百姓呢?”
蘇歆話音剛落,隻聽見“啊啊啊啊啊!!!!!!!!”的一陣慘叫聲,撕心裂肺,聲嘶力竭,響徹雲霄。
施萍轉身去看,不知從哪來的一群身穿白衣,頭戴鬥笠的殺手在蠱族裡大殺四方,所有是漢人的百姓,都被一刀斃命,一個不留。
本是乞丐成堆,流民遍地的地面,此刻也隻剩下一堆被亂刀殺死的屍體,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而燕國的百姓則是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施萍怒不可遏,他厲聲指責,“你們這群畜牲,他們犯了何罪?你們憑什麼對他們亂殺無辜?”
蘇歆笑的得意,“賈姑娘,你可知賤民和草民的區别在哪?”蘇歆輕歎,“這賤民和草民雖隻有一字之差,但區别甚大。這草就已經很輕賤了,而這賤嘛,自是連草都不如喽!”
施萍被氣笑,“他們再賤也是命!王爺,舉頭三尺有神明,您做這麼多惡事,您就等着報應吧!”
施萍話音剛落,隻聽桂英一聲怒呵,“放肆!竟敢詛咒王爺!來人,把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給我殺了。”
桂英話音剛落時,周邊穿着白衣,頭戴鬥笠的殺手朝施萍和羽星步步緊逼而來。
羽星剛想動手時,空中突有煙霧蔓延,殺手們以為是有人投毒,他們第一反應則是捂住口鼻,煙霧模糊了他們的視線,待煙霧散去時,施萍和羽星早已不見蹤影。
桂英見煙霧消散後人沒了,她對着殺手怒呵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殺手們對着馬車上的蘇歆齊齊下跪,雖都一言不發,但都在颔首認罪。
蘇歆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罷了,郭棹出手救人,你們就算能與郭棹交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算了,今日就免了你們的罪吧!”
蘇歆語畢,轉身進了馬車。
桂英對着殺手怒罵道:“丢人現眼的東西,還不退下!”
衆人聞言,便都站起身,他們施展輕功,很快就隐于暗處。
大街上,馬車繼續緩緩行駛,車輪毫不留情的從滿地屍骸上狠狠碾壓過去。
直到蘇歆衆人漸行漸遠,才有當地衙門裡的人來處理街道,屍體很快被搬空,地面的血污也被小史清洗,街道上很快就變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