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封诏書,胡柏打着為胡臨報仇雪恨的由頭造反,将胡嘉光明正大的推下王位,也沒人敢說他半個不字。
等将胡嘉推下王位後,他就可以順位繼承王位了。
胡柏緩和了态度,笑道:“夏先生,這封诏書算是幫了本王一個大忙啊!”
夏邑對胡柏行了一禮,“此物對王爺有用就好,那王爺現在是不是可以收留草民了?”
胡柏命令道:“來人,安排一間上房,帶夏先生下去休息!”
門外一個侍衛進來對胡柏行了一禮,“是!”
侍衛語畢,夏邑站起身對胡柏行了一禮後,才跟着侍衛轉身離去。
濉州城,官邸庭院中,遊廊裡,挂滿了點燃燭火的花燈。
陌風身穿一襲青衣白袍,坐在廊檐旁的石凳上。
隻見他手上拿着一個小巧玲珑的玉镯,他将玉镯握在手上不斷撫摸,想試圖再找找,看看這玉镯哪還有瑕疵。
玉镯晶瑩剔透,通體碧綠,流光溢彩,觸手生溫。
這玉還是陌風半年前在柔城買的,經過陌風大半年的親手雕琢打磨,這才成了一隻玉镯。
陌風看着手中的玉镯,隻覺還是不滿意,他想精益求精,還想再打磨一下。
就在陌風還在觀察玉镯上哪還有瑕疵時,身後,傳來阿糜的輕喚聲,“陌風!”
陌風聞言,他将玉镯快速收好。陌風站起身,阿靡走到陌風身旁。
兩人并排行走。
陌風淡淡開口,“阿糜姑娘,有話就直說!”
“我就是來關心關心你,想看看你的傷好些了沒有?”
陌風颔首,“好多了!”
阿糜一臉不滿的抱怨道:“主子也太狠心了,大敵當前,他竟因私人恩怨而差點害死你。”
“阿糜,把他當成小孩子心性就好了,這樣也就沒什麼可以計較的。最後,你不要再對我有這麼深的執念了,我家夫人是個表面大度,實則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可以背叛我千百次,但我卻隻能背叛他一次,隻要我背叛了她一次,她就會丢下我一走了之,且絕不回頭。”
阿糜冷笑,“這樣冷心無情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我一直以為我對她是見色起意。小的時候與她相處,見她嬌蠻任性,做事不講道理,強勢霸道,還喜歡亂殺無辜,便以為她冷血無情,沒心沒肺,但後來相處久了才知,她對盟主是孝順,對他有恩之人他湧泉相報,就如容熙一般,對他喜歡的人,他掏心掏肺,與她有仇的人,她睚眦必報。”
陌風說着,不禁因心疼白清蘭而紅了眼眶。
因為在陌風的印象中,白清蘭是一個驕傲的人,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放低了姿态,她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他有人情味,也懂得知足了。
不過也是,回想白清蘭剛到鄞州時,楚熙為了不暴露他自己的身份,便沒有讓白清蘭住自己的宅院。
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來到民間,沒有婢子丫鬟侍奉,沒有小厮奴仆使喚,她去鄞州的大街上走了一遭,才發現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尊貴無比的武林盟主千金了。
如今的她除了一身功夫和一肚子學問外,她與平民并沒有什麼區别。
可在平民眼中,高強的武功和出衆的才學換不來一碗能填飽肚子的白米飯,而她落入了民間,就似不染凡塵的神仙落入了渾濁污穢的塵世。
她需得入鄉随俗,全身沾滿人間煙火,才能在這人世間活下去。
白清蘭在鄞州生活時不比在白府,那時的陌風因要在外做體力活填補家用而不能日夜陪在白清蘭身側。
白清蘭有時饑餓,她需自己動手,下廚做羹湯,但好在楚熙是禦王,每月的銀子一半需要用在地底下建造兵器,而另一半楚熙都會交給白清蘭。
隻是白清蘭住在白府時,大手大腳的花錢花習慣了。
所以來了鄞州,她也改不過來。
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陌風因想多掙錢改善白清蘭的生活,所以去江湖上接了一個殺人的活。
殺一個人,人頭值五十兩。可在以前白清蘭還是武林盟主千金時,五十兩白銀對她而言,不過是個數字。
陌風為了得到那五十兩白銀,他兩天一夜沒回家,而楚熙也因為要監督手底下人訓練兵器,所以也有半月不見人影。
那時白清蘭身無一文,家中也無糧食,饑餓難耐的她,隻能去街上四處尋找食物,可這個世界很現實,百姓出來擺攤做生意,都是為了養家糊口。
亂世裡,人人都很貧窮,所以當白清蘭沒有銀錢時,是無人會施舍吃的給她的。
白清蘭餓着肚子回家後,靠一碗又一碗的清水撐了兩天兩夜。
在這兩天兩夜裡,白清蘭因為求生而曾想過要不要去找江湖上的朋友求助。
她曾經好歹也是武林盟主的千金,在江湖上不管是誰提起他,都會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給她留三分敬意。
如今,楚熙不知所蹤,陌風又不知何時回來,而鄞州離甯州又太遠,她不可能去甯州找楊安辰求助,那他可不可以就近去找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求助呢?
都說江湖中人,義字當頭,他們會不會幫助自己呢?
可轉念一想,白家都已經被滅門半年了,這江湖上的各大門派全都自成一派。
而曾經那些巴結白家的人,不過都是些見利忘義的僞君子。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如今她白清蘭一窮二白,無利可圖,又有誰會真的幫她?
這兩日兩夜對白清蘭而言,是絕望與折磨,她餓得身形消瘦,臉頰都瘦了一圈。
待陌風回來時,見她餓得癱軟在床榻,心中疼痛難忍,一股強烈的自責讓陌風掉下兩行清淚。
陌風迅速來到大街上,買了肉包清粥後,回到了屋裡,看着白清蘭狼吞虎咽的模樣,他心裡便發了誓,日後再找活計時,就找一天能幹完的活計。
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自這一次,白清蘭嘗到了餓肚子的滋味後,她對食物再無挑剔,且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鋪張浪費,她改掉了揮金如土的習慣,從而懂得了節約和攢錢,她開始算計,一文錢可以買多少吃食,能補貼多少家用。
為了生活,她不得不低頭和王婆婆學針繡活,然後将繡品拿去街上賣錢。
她從一個千金大小姐徹底變成了一個農家女。
而那雙纖纖玉手也布滿了薄薄的一層繭。
白清蘭是陌風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在鄞州時,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和苦楚,可當她回到甯州時,卻隻字不和楊安辰提起他在鄞州受的委屈。
陌風有時和白清蘭纏綿床榻,陌風也因心疼而對白清蘭說着替她不平的話。
可白清蘭卻将苦難當成人生中也需要走到的必經之路,她隻雲淡風輕的回應,“富貴功名皆外物,艱難險阻亦須經。”
淚水模糊了視線,一滴眼淚從陌風眼中流出滴落到他的衣襟上。
陌風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才笑意溫柔,“其實人有很多面,她是個有恩必回有仇必報的人。在這個世上,除了她的爹爹父親可以背叛她千萬次外,任何人都隻能背叛她一次,一次過後再無下次。因為養不熟的白眼狼,幫一次就夠了。”
“既然她對愛的人掏心掏肺,那她現在是深愛你的。既如此,她為什麼還叫我費勁手段勾引你?”
陌風看向阿糜,“這就是她的狠心無情之處了。萬丈深淵終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可我的夫人啊卻總喜歡考驗人心,試探我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她愛我是真,但我若背叛她,她能在瞬間與我恩斷義絕,她會轉身走的決絕,從此不再與我相見。”
陌風轉身,迎着夜風,緩緩慢步。
風拂過他的衣發,衣發翻飛,映出他筆直瘦長的身形,顯出一副好看的骨相美。
陌風輕歎,“不早了,你該去歇息了!以後,别再對我起不該有的心思,否則有朝一日,我定會殺了你。”
陌風的話字字平靜無殺氣,可阿糜卻覺得他的話字字誅心,将阿糜那顆熾熱滾燙的心傷的痛不欲生。
阿糜止住腳步,看着陌風漸行漸遠的身影,眸中再也隐忍不住的淚水快速落下,浸濕了她的臉龐和衣衫,後又被森森寒風給風幹,冷風刮的臉頰生疼。
直到陌風的身影消失在阿糜那雙漆黑的眸中時,她才轉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