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如利刃劃破雪天死寂般的寂靜,響徹雲霄。
房門外,無數的婢子進進出出,她們端着一盆熱氣騰騰的水進去後,不出片刻,就端出了一盆鮮紅的血水,無比刺眼。
房間裡,三個接生婆異口同聲的加油打氣,連哄帶勸道:“縣主,用力,再用點力,馬上就出來了啊!”
湯芸躺在床榻上,疼得死去活來,大汗淋漓。而給湯芸接生的三個接生婆是一點都不敢馬虎,因為若湯芸平安,他們人人有賞,若湯芸有半點閃失,他們滿門可就不保了。
因此,為湯芸接生的接生婆也同樣滿頭是汗,湯芸每聲嘶力竭的慘叫一聲,他們的心就往上提起了一分。
兩個大夫站在門外,急得團團轉,而已經方寸大亂的邢玉站在門外,急得不知所措。
此刻的她早已沒了做國公夫人時的那份體面,心中也沒了上戰場時的那份鎮定和從容不迫。
現在的他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夫人!”
湯州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看他一身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的樣子便知,他應是一出宮門,就策馬揚鞭回了湯府。
湯州走到邢玉身側,他急忙問道:“夫人,芸兒怎麼樣了?”
邢玉一見湯州,頓時淚流滿面,“湯州,芸兒在裡面生子,已經兩個時辰了,還沒有生出來……”
湯州将哭的泣不成聲的邢玉抱入懷中,他撫摸邢玉的後背安撫道:“夫人,别怕啊!我們的芸兒這麼善良,老天一定會保佑她平安無事的!”
湯州話音剛落,隻聽房間裡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爹娘!!!”
這聲慘叫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湯州頓時心痛如絞,心碎如灰。
邢玉從湯州懷裡退出,立馬就抓着兩個大夫的手往屋裡進,大夫卻推辭道:“夫人,男女有别,這婦人生子……”老夫進屋,不太妥當吧?
邢玉怒吼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男女有别?你們醫者仁心,現在都人命關天了,你們再不進去,縣主就要死在裡面了!”
若平時,大夫們是肯進去為婦人診治的,但大戶人家規矩多,所以大夫們才在進屋時慎之又慎。
邢玉穩了穩情緒,“隻要你們肯救縣主,賞百金。”
大夫們聞言,為了百金,紛紛進屋。
接生婆見到邢玉,立馬慌慌張張,上前請罪,“夫人,民婦無能,縣主血崩了一次,她腹中孩兒怕是兇多吉少。”
邢玉沒有理會接生婆,隻叫大夫為湯芸診脈,大夫看過後,才對邢玉如實相告,“夫人,縣主這腹中孩兒不足滿月,現在已經是滑掉了。老夫隻需紮針止痛止血,再開一副補氣血的藥,讓郡主将腹中胞衣排出體外即可。”
邢玉聞言後,一顆心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急忙催促道:“大夫,那趕緊啊!”
大夫行了一禮,“是!”
邢玉走到床榻邊,看着躺在床榻上淚如泉湧的湯芸。
邢玉溫聲安慰道:“芸兒,娘在這,沒事了啊!”
湯芸雖默不作聲,但心裡卻哀哀欲絕,悲不自勝。
而門外的湯州卻還雙膝跪地,十指合攏,向天祈求,他的湯芸能平安無事。
寒風拂過他滿頭白發,将他的白發吹成亂糟糟一片。
一生征戰的老将軍,滿手染血,一身殺戮清洗不淨,所以老将軍從不信神。
但此刻,為了他的愛女,他卻希望這世上有神,能救救湯芸,這個他用了半輩子養大的女兒。
隻要天神能救湯芸,他不介意自己短壽十年,也不介意他這次出征,戰死沙場。
或許是神靈聽到了他的哀求,隻見邢玉走出房門,滿臉激動的與他說,“湯州,芸兒安全了!”
湯州先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時,喜悅和淚水同時侵染了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他喜極而泣,用一隻布滿老繭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湯州對着天向神明道謝後才站起身,他飛快跑進了房裡,隻見湯芸已經沉沉睡去。
看着湯芸如此安靜的睡顔,湯州一顆心才算是安穩了些。
野雲萬裡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冬季的大漠雨雪霏霏,寂靜無聲。
白清蘭和虞珺卿兩人下馬,牽着缰繩在大漠中緩慢行走,而長歲,則被虞珺卿用一塊布包裹着,纏在了馬身上馱着走。
路走一半,遠處有兩個人影在大漠中漫步,兩人有說有笑,還瘋瘋鬧鬧。
白清蘭本想走上前,讓這兩人帶着自己和虞珺卿出去時,但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好久不見的施萍和□□。
白清蘭對着□□行了一禮,熱情打招呼道:“前輩,竟能在此處遇到,真是有緣啊!”
□□不解,“你們怎麼會在這?”
白清蘭輕歎,“一言難盡!”
白清蘭将福州城中的事與□□說了一遍後,□□聽後,心中擔憂,“照你這麼說,澈兒豈不是有危險?”
白清蘭微微點頭。
一旁的施萍對□□勸道:“娘,你不是總說要知恩圖報嗎?我知你心軟,此刻定是想去救邵懷澈的吧?如果你想去的話,你就去吧,不必管我。”
施萍說話落落大方,完全沒有了之前那膽小如鼠模樣了。
□□問道:“我若去了,你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嗎?”
施萍笑道:“放心吧!”
□□看了看笑的一臉淡然自若的施萍,她還是放心不下施萍一個人獨自生活。
慈母愛女,天性使然。
施萍才剛剛改掉自卑的習慣,他們倆的生活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她又怎會在女兒需要她的時候,去幫他人呢?
□□岔開話題,笑道:“看你們這渾身狼狽不堪的模樣,想是累了一天吧?若不嫌棄,可去寒舍歇腳。”
白清蘭抱拳行禮,“多謝前輩!”
白清蘭語畢,帶着虞珺卿,牽着馬跟着□□和施萍離去。
穿過茫茫大漠後,來到一處山林深處,群山皆白,樹上挂着寒氣凍成的冰雕。
白清蘭和虞珺卿在□□和施萍的帶領下,穿過一條青石闆路,這條青石闆路上明顯有被人打掃過的痕迹。
山林深處,是一間小宅院。
施萍主動向白清蘭說道:“白姐姐,我幫你們把馬牽到後院去吧!順道喂點草料。”
白清蘭抱拳行禮,“多謝!”
“不客氣!”
虞珺卿将長歲抱出後放到地上,施萍帶着兩匹馬離去。
虞珺卿和白清蘭跟着□□進屋,長歲跟在兩人身後。
房屋裡的地闆上鋪着毹氍,一旁鐵盆裡的炭火燒的滋滋作響。聰明的長歲屁颠屁颠的跑到炭火盆旁,它趴在毹氍上,一邊烤火一邊閉眼小憩。
而矮幾前,白清蘭,虞珺卿和□□三人對坐。
□□一邊給白清蘭和虞珺卿斟上熱氣騰騰的茶一邊客氣道:“寒舍簡陋,若招待不周,望你們見諒!”
白清蘭抿唇一笑,“前輩客氣了!有住的地方都已經很好了,晚輩又怎會挑三揀四?”
□□提起正事,“白清蘭,你剛才跟我說,敵方将軍武功已超越了宗師,那你走了,他們可以守幾日?”
白清蘭實話實說,“以那将軍的武功,他們能守一個月便已經是極限了。但我去一趟虞國再回來,最快最快,也需要兩個月。”
厚氈被打開後又合攏,施萍端着糕點蜜餞走進了屋中,她将糕點蜜餞放在矮幾上後,與三人對坐。
施萍看見□□眼中的擔憂,便知道他在擔心邵懷澈。
□□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他面冷嘴硬,實則最是心軟。邵懷澈叫他一聲姨,她就會記一輩子,他自然舍不得邵懷澈去死。
施萍喚道:“娘!”
“啊?”□□後知後覺應了一聲,逗笑了施萍,施萍勸道:“娘,這麼擔心,你就去吧!至于我,我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你去了也正好給了我一個鍛煉的機會。”
□□又怎不知自己走了,對施萍而言,是一個鍛煉他自主生活的機會,但是悠悠慈母心,惟願才如人。
□□是一個擁有女兒的母親,失去丈夫的她現在隻有女兒了,她又怎舍得放任女兒一人生活呢?
施萍看出了□□的顧慮,她笑着問白清蘭,“清蘭姐姐,你們不是要去虞國嗎?可不可以帶我去燕國啊?我聽說那裡的女子都可以通過科考入朝為官,我想去試試。”
白清蘭反問她,“施萍,我聽說你文采不錯,還想寫書,我考考你如何?”
施萍恭恭敬敬對白清蘭行了一禮,“姐姐請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