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想做官,那你可知為官之道?”
“為官之道,在官惟明,莅事惟平,立身惟清。”
白清蘭欣慰一笑,“施萍,你入朝為官後,想做什麼呢?”
自施萍跟随□□離開福州後,他們也一道走過古月的不少地方,看過綿延萬裡的山川,見過廣袤無垠的湖海。
古月的雲城,景色壯美,山川湖海多的數不勝數,仿若人間仙境。
雲城城外有一條大江名曰山江。
山江背靠氣勢磅礴的大山而得名。
大江與大山相互照應,山清水秀,風景秀麗,景色宜人,美不勝收。
每每到了夜晚,當繁星與皓月都挂在空中,與江水倒映時,美的令人驚歎不已。
星随平野闊,江入大荒流。
古月的美景确實不少,可古月的苦命百姓也不少。
當施萍和□□每走過古月的一州一城時,都會看到流民遍地,乞丐成堆的情況。施萍還會見過一些富家子弟拿平民百姓的命當蝼蟻肆意踐踏。
權貴歡歌醉夢中,民間苦難未曾懂。
高樓瓊宴笑聲揚,誰知街頭百姓苦。
最可憐的是鄉下的農民,他們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遇到還有些良心的官員便低價購買,若是遇到沒有良心的官員,他們的糧食就會被直接強取豪奪。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施萍是平民出生,她當然知道一米一粟,皆都來之不易。可農民辛辛苦苦耕種出來的糧食,在貴族看來卻以為是糧食谷物是自生自長的。
時人不識農家苦,将謂田中谷自生。
而更過分的是,這些在流民乞丐眼中,如珠似寶一般的食物在貴族眼裡竟是可以随意浪費的東西,施萍就曾親眼看到,街頭全是餓死骨,可貴人們的門前卻是倒掉的殘羹剩飯,皆都喂了貴人家養的看門狗。
施萍見此,無比心痛。
而令施萍映象最深的,是她路過膠州鄉下時,曾看到一個養大三個子女的母親,因子女長大後,都很貧窮,不願贍養母親。
八十歲的母親為了不成為他們的累贅,毅然決然上吊自殺,而三個子女卻在一旁冷眼旁觀,好像母親走了,他們就能少一個累贅一樣。
施萍看到這一幕,本想插手多管閑事,可卻遭到了那位母親的拒絕,她下定決心,一死了之,施萍根本就幫不了她,也不知從何幫起?
或許想幫這些窮苦百姓就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做一個正直清廉的好官。
可施萍卻從沒想過,這天下太大了,而他隻是孤單力薄的一個人,她可以幫助一群人,但幫不了這天下千千萬萬人。
除非天下一統,四海歸心。有個英明神武的皇帝能改革新政,不懼強權,重視農業、軍隊與醫學,讓天下人人都能吃飽穿暖,人人都能上得起學堂看得起病,打壓商賈但不歧視商賈,讓人與人之間沒有貧富差距,真正做到人人平等,懲貪除惡,依法治國。
若真有那麼一天,那這世間或許就真的是太平盛世了。
施萍解釋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所以,當我入朝後,我想做個清正廉潔的清官,在貧窮的鄉村小鎮開設學堂,無論男女老幼,皆可免費讀書,還想在這些窮鄉僻壤的地方建設酒樓和醫館,讓吃不飽飯和看不起病的百姓都能吃飽穿暖,都能擺脫疾病的困擾。還想多開些鋪子,讓沒有活做的百姓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營生,自力更生。既可養活自己也能養活家人。”
白清蘭贊同但不解,“想法不錯!隻是我有兩問。第一問,不管你做多大的官,隻要你不貪,你的俸祿就會很少。你拿着這微薄的俸祿怎麼去為這麼多百姓做實事?第二,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争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争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故必将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于辭讓,合于文理,而歸于治。所以,人性本惡,你不怕你好事做多了,他們對你恩将仇報嗎?”
白清蘭一句提醒,讓施萍突然想起了費燃的惡行,也想起了福州人對她的惡行。
白清蘭揭開了施萍心裡的傷疤,讓施萍心生害怕。
一旁的□□見施萍怯懦,她伸手握住施萍的手,點點滴滴的溫暖順着施萍的手傳入施萍心裡,施萍隻覺那顆遍體鱗傷的心瞬間沒有那麼疼了
白清蘭輕歎,“施姑娘,人性雖惡,但可教告率勉,使之為善。施姑娘,命運雖待你不公,但你卻還能不忘初心,保持一顆良善之心,這固然是好。隻是這全天下的人,不是人人都那麼善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施姑娘,往後餘生,我祝你前程似錦,但也希望你從現在起,學些防身之術吧!望你事事有決斷,事事能順心!”
施萍對白清蘭行了一禮,“謝謝白姑娘指教,施萍記下了。”
經和白清蘭一番交談,施萍隻覺心胸開朗不少。
白清蘭見多識廣,藝高人膽大。施萍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若是能拜白清蘭為師,是否能與她學到入世為人之道呢?
施萍試探性問道:“白姑娘,你收徒嗎?”
白清蘭調侃道:“怎麼?你莫不是想拜我為師?”
施萍微微點頭,“白姑娘學識淵博,武功高強,我想拜你為師,不知你能不能收了我?”
白清蘭無奈一笑,“我不是好人,你拜我為師,就不怕我誤了你?”
“事有百态,人有千面。白姑娘是不是好人,自有時間可斷。但至少現在,白姑娘在我心裡就是好人,至于之後,時間識人,落難識心。”
白清蘭痛快回應道:“好啊,你這個徒兒我可以收。”白清蘭有些為難的看向□□,“但就是不知,前輩同意否?”
□□解釋道:“白清蘭,你我之間有仇,但萍兒告訴我,上一輩的恩怨不要牽連到下一代,所以我原諒你了。”□□長歎一聲,“至于萍兒,他好不容易自己選擇了一次,我自然不會幹涉她。”
白清蘭對□□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不解,“謝我什麼?”
白清蘭應答自如,“謝您終于想通了,不再執着于殺我。”
□□隻輕笑一聲後,才端起面前的茶杯細細品茶。
白清蘭站起身,“前輩,多謝款待,隻是晚輩還要趕路,就不多叨擾了,前輩,告辭了!”
“等等!”施萍站起身,急忙阻止,“師傅,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我要去大燕,實現我的理想抱負。”
□□想都沒想便微微點頭,“好,你去燕國,那我就去幫澈兒守城。”
□□語畢後,心中開始酸澀起來。她知道,她終有放手讓施萍獨自去闖蕩世界的一天,但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心中有千萬句叮囑,可千萬句話到嘴邊時,□□卻隻平靜的道出一句,“孩子,這一路艱難萬險,一定要萬事小心。”
施萍微微點頭,“娘,我知道了!”
白清蘭對虞珺卿命令道:“珺卿,叫上長歲,上路了!”
虞珺卿起身走到火盆邊,将長歲抱起。
施萍找了一個小籃子,在裡面鋪好暖和的棉布。他對虞珺卿笑道:“珺卿,把長歲放裡面吧!”
虞珺卿笑着點頭。
□□走到一個櫃子前,從裡面拿出十根金條遞給施萍,施萍接過後,□□叮囑道:“在外面不要苦了自己,該花錢就得花,千萬不要因節省而讓自己受苦。孩子,你跟着白清蘭去燕國,這對你而言,是一次很好的曆練。萍兒,等娘幫了澈兒後,娘會去燕國找你的。”
施萍微微點頭,“好!”
施萍語畢,心中也因不舍而淚流滿面,□□沒好氣罵道:“哭哭哭,隻知道哭,真沒出息!”
施萍伸手擦了擦臉上淚水後,才對着□□行了一禮,“娘,女兒走了!”
施萍語畢,轉身離去。
□□看着施萍的背影,眼眶微紅,淚水終是隐忍不住,落了下來。
兒行千裡母擔憂,更何況,她的施萍這還是第一次都獨自出遠門,她就更為擔憂了。
施萍走出屋子後,□□急忙拉住白清蘭的胳膊,“白姑娘!”
白清蘭止住腳步,□□不顧自己前輩的身份對白清蘭低了頭,行一禮,“這一路,拜托你了!”
她的語氣裡是滿滿的懇請,也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最真摯的愛。
白清蘭回了一禮,“前輩客氣了!前輩放心,晚輩一定會帶着施萍安全到大燕的。”
□□啞着嗓子,“謝謝!”
白清蘭颔首,“不客氣!”
白清蘭語畢,轉身離去。
正午時分,雨停雪歇。風一吹,樹上的雪花,散落空中。
攝政王府前,停了一輛馬車。
賈瀾得了蕭曦澤的恩典,身背行囊,在婢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賈瀾對婢子行了一禮,“勞煩姑娘告訴攝政王,他的恩情,民女感激不盡。”
婢子對賈瀾回了一禮,“姑娘客氣,姑娘的話,奴婢會一字不落的轉達給王爺。天寒地冷,姑娘還是快些趕路吧,祝姑娘一路順風!”
“多謝!”
賈瀾語畢,進了馬車。
小厮拿起馬繩,一打馬,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車輪在雪白的雪地裡壓出一條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