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天氣晴朗。
福州城中的官邸裡,庭院中,長歲穿着白清蘭給他編制的衣服,活潑調皮的搖着尾巴,在院裡四處亂跑。
房中,白清蘭和陌風坐在軟椅上,兩人正在用膳。
白清蘭看着一旁空碗裡吃剩的骨頭,便對陌風道:“陌風,你去把長歲抱來。”
陌風笑道:“好!”
陌風站起身走出房門,他速度極快的将長歲抱到屋中,放在地面。
白清蘭伸手摸了摸它那身白細柔軟的毛發後,才把碗中的骨頭都倒在地面,長歲搖着尾巴将骨頭咬的砰砰響。
白清蘭和陌風一道出了屋子,門外,虞珺卿一路小跑到白清蘭面前,他跑的滿頭是汗,氣喘籲籲,待氣息喘勻後,才急忙說道:“姐姐,城外至少有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
白清蘭問道:“懷澈呢?”
“懷澈哥在前方準備作戰迎敵!”
白清蘭對虞珺卿命令道:“你就在這待着,把長歲照顧好!”
虞珺卿乖乖應道:“嗯,知道了!”
白清蘭和陌風離府而去,來到城樓上時,城下已經兩軍交戰,炮火紛飛了。
戰火燃起時,空中火球從天而降,在地面砸下了巨大的土坑。
一地白雪混合塵土,飛揚于空中,化作雪水落于地面。
敵我雙方的将士們英勇無畏,他們手握刀劍,目光堅毅,在戰場上奮勇厮殺。
跑在最前方的士兵身着一襲銀色盔甲,手提一把大刀,隻見他舞着手中大刀,見人就砍,一刀一個,鮮血四濺。
他就是福州指揮使——崔楷。
崔楷是福州本地人,因參軍後屢立戰功而被分配到福州節度使費砀的麾下。
崔楷武功在八階,為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在戰場上殺敵時,卻英勇無比,是難得的一員猛将。
崔楷将手中沾血的大刀高舉,扯着嗓子,一聲大吼,“殺!!!!!”
這一吼如猛虎怒呵,震嘯山林,也鼓舞了士氣。
将士們個個勇猛無匹,掄起大刀就亂殺亂砍,亦是和敵人同歸于盡。
城樓上戰鼓擂響,城樓下屍骨遍地。
空中雪花如柳絮,飄然落下。
刀光劍影中,槍林箭雨裡,地上戰馬亂竄,天空人頭翻滾。
寒冷的天将将士們一張張原本白淨的臉凍的通紅一片。
吱呀——
福州城樓下,城門大開,又一波士兵不懼生死,前仆後繼的沖鋒陷陣。
伴随着士兵們的沖鋒聲,兵器相交的聲音也混合其中。
刀劍相交,火花四溢,鬼哭狼嚎的呐喊聲,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混雜在一起,回蕩于當空,久久不能散去。
人群中,邵懷澈一身白袍便衣,格外顯眼。
邵懷澈手持一把玄鳳扇與身穿紅衣的冷雲打的不可開交。
隻見白光一閃,邵懷澈手中折扇開如鳳凰展翅般,一扇下去,地面震動,城牆搖晃,激起一地塵土。
邵懷澈手腕一轉,扇子被舞的嘶嘶破風,哐當作響。
就在扇面直朝冷雲脖頸刺去時,冷雲雖赤手空拳,但對于邵懷澈的進攻,他眸光如冰,嘴角一彎,一臉不屑。
隻見他眸色一沉,身形如電,移形換影間,已到了邵懷澈身後,邵懷澈猛然反應過來,他将扇子一合,猶如利劍,一個轉身,扇尖如靈蛇吐信般朝冷雲猛攻而去,剛要從冷雲那白嫩光滑的臉上劃過時,冷雲淡然自若的出手,他毫無動作,僅僅隻憑一掌就将邵懷澈的玄鳳扇震成碎渣,散落一地。
在城樓上觀望戰況的白清蘭心中頓感不妙,雖不知此人是誰,但他卻能不出一招就将玄鳳扇震碎,可見不是泛泛之輩。
白清蘭來不及多想,隻見他迅速抽出陌風腰間配劍。
就在陌風要阻攔白清蘭下城去支援時,白清蘭已執劍縱身一躍,從空中士兵的人頭上踩踏而過。
她身輕如燕,速度極快,移形換影間,已和邵懷澈聯手,一同與冷雲對打。
邵懷澈身手矯健,隻見他出拳出掌,出掌時掌法如海浪翻滾,打出時剛勁有力,掌風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出拳時,重如千鈞,拳法落地時,石破天驚,而他腿法玄妙,出腿時快如風,迅如電,彎如鈎,直如松。
白清蘭手持淩雲霄攻打冷雲下盤,白清蘭劍法精湛,出劍時,如絞龍出海,來勢洶洶,直朝冷雲的腰間刺去。
冷雲一個下腰一個側翻,雖輕而易舉躲過兩人的進攻,但他卻覺得身後有一股駭人的内力,如滔天巨浪般,正向他翻湧而來。
内力雖渾厚強悍,但冷雲依舊不懼,隻見冷雲袖手往後一揮,樹裂地晃,城動山搖,天空瞬間暗淡無光,一掌便如龍卷風摧毀萬物般,鋪天蓋地向身後的陌風襲來。
這一掌不僅化解了陌風打向他身後的一掌,更以摧枯拉朽之勢,逼近陌風。
陌風本想反抗,可這一掌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威力之大如隕石墜落,陌風面對這一掌,光在氣勢上,陌風就被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一掌快要落在陌風身上時,一口鮮血噴湧到陌風臉上。
“清蘭!!!!!”
“師傅!!!!!”
邵懷澈和陌風幾乎是同時因擔心過度而聲嘶力竭的喊出了聲,但在白清蘭身前還有一人為她抵擋,此人正是阿糜。
阿糜因這一掌身受重傷,落地時昏迷不醒,但陌風的第一反應卻是将受了輕傷的白清蘭摟入懷中。
白清蘭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她看着躺在地上的阿糜,便明白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已到已臻化境的地步,這是比宗師還要厲害的存在。
白清蘭知道,他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是冷雲一人的對手,冷雲碾死他們,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咳咳咳!!!”白清蘭因肺部劇痛,而猛烈咳嗽,每咳一聲,就是一口鮮血湧出,她咬牙道:“快撤,撤!!!”
語畢時,陌風将白清蘭打橫抱起,轉身施展輕功離去。
崔楷大聲疾呼,“撤,撤!!!”
将士們聽到下令,将士們咬牙,強忍身上傷痛,紛紛向城中跑去。
而城外,冷雲帶來的将士看着白清蘭等人被他們打的落荒而逃,丢盔棄甲後,卻是舉起手中刀劍,大聲歡呼,将心中的喜悅全都宣洩出來,但同時也是在向福州城裡的兵示威。
天色漸晚,大雪紛飛。
内室裡,床榻上,白清蘭盤腿端坐。
她閉眼運功,正在靜心療傷。
無形的内力環繞在她身側,而一旁的陌風在為她護法。
陌風面上鎮定自若,可心裡卻已心急如焚。
他有些坐立不安,緊握成拳的手越發收緊,直到指甲嵌入皮肉,鮮血染滿手心。
陌風無比自責後悔,若不是自己擅作主張,偷襲冷雲,白清蘭也不會因為他擋掌而身負重傷。
“咳咳咳!!!”
白清蘭劇烈的咳嗽聲傳入陌風耳中,陌風迅速來到白清蘭床榻邊。
隻見地上是一攤濃稠而豔麗的鮮血。
白清蘭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陌風卻急忙關心道:“主子,屬下再給您檢查一遍身體吧?”
“從回來後,你都給我檢查五遍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陌風一臉懊悔,“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自己技不如人也就罷了,還要連累主子替我受苦。”
白清蘭目光掃過他沾血的的手心,“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啊?”
陌風這才注意到自己手掌上的鮮血,他把手往身後擋了擋,“沒事!”
白清蘭伸手想要抓住陌風的手腕時,陌風阻止道:“主子,真的沒事!”
白清蘭命令道:“别動!”
陌風聽從命令,隻能站好不動,任由白清蘭将她的手拿到自己面前,白清蘭看着鮮血淋漓的手掌,她利索的從衣裙撕下一塊布,一邊替陌風包紮傷口一邊囑咐道:“若不是阿糜替我擋下那一掌,現在昏迷不醒的,恐怕就是我了。陌風,我應當去看看她的!”
陌風解釋道:“主子,阿糜那邊有邵懷澈照料,你無須擔心。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你也受傷了。”
“你給我治傷的時候應該也感覺到了,我體内有一股強大的内力萦繞在心頭,護着我的五髒六腑和心脈,隻要沒有緻命傷,我就不會有事。”白清蘭給陌風打好結,才放開他的手,“但阿糜不一樣,今日和我們對戰的将軍,他的武功已超過了宗師。這世間能到宗師的人很多,可能超過宗師的那是鳳毛麟角。阿糜武功連宗師都沒到,所以那一掌打在他身上後,我怕他撐不過去。”
“主子……”
白清蘭打斷道:“叫我清蘭!”
陌風改了口,“清蘭,我不明白,你眼中向來都是容不得沙子的?你又為何會容得下阿糜?”
“那是因為楚熙跟我說過,兩個相愛的人是要互為彼此考慮的。雖然你不愛阿糜,但她到底是你的義姐,她在你最艱難的時候幫過你,若她真死在你面前,你心裡過得去嗎?你的親人本就不多了,你已經失去了月辰,還能再失去她嗎?”
陌風聞言,心裡百感交集。
陌風從未想過,一向高高在上的白清蘭竟還有肯為人妥協的一天。
可陌風卻不知,君以真心換妾心,妾當以死相報答。
人生天地間,皆是母生父養,有血有肉,陌風待白清蘭的真心有十分,白清蘭自會回報他七分。
以心換心,以愛換情。
白清蘭下榻穿好鞋,陌風連忙将白清蘭攙扶起來。
白清蘭笑道:“陌風,我去看看阿糜,你就去廚房,給我弄些糕點可好?”
陌風微微點頭,他聽話的轉身離去。
亥時一刻,西院小屋内,熟睡在榻上的阿糜漸漸轉醒,醒來時,身體裡一陣陣的劇痛疼得阿糜臉色蒼白,身體止不住發顫。
門口的厚氈被打開,白清蘭踏入屋裡,屋子裡四處都是鐵盆,鐵盆裡燃燒着炭火,将整個屋子烘托的異常暖和。
白清蘭踩在毹氍上,她緩步走到床榻邊,阿糜啞着嗓子問道:“你來做什麼?”
白清蘭手中内力湧起,搭在阿糜的肩膀上,源源不斷的内力湧入阿糜的身體,阿糜頓感身體裡的疼痛在不斷減少。
片刻後,白清蘭收了手,白清蘭滿臉真誠,“我是來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用不着謝,那一掌我是心甘情願為陌風擋的。而且,要不是你在我身後用内力托了我一下,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所以,我倆誰也沒救誰。”
白清蘭坐在床榻邊,話鋒一轉,“阿糜姑娘,你相信相愛的兩個人在不愛後分開,他們會各自愛上别人嗎?”
阿糜連思考都沒有,便果斷的一口應下,“愛情是一眼動情,從一而終,所以我不信!”
“可我信!”白清蘭緩緩解釋道:“從一而終的愛情固然好,但可惜啊,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圓滿,事事順心如意的。當兩個相愛的人經不住時間的考驗,互相攢夠了失望後,他們就會離開彼此,用時間去忘掉彼此,然而去愛上更值得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
“陌風是不會愛上你的。雖然你們幼時在冷宮裡相互扶持,他對你感激不盡。但那份感激也隻是因為他把你當親人。至于你對他的執念,是因為你這一生沒遇到一束光能照亮你生命中的黑暗,你每每受到折磨時,心裡幻想的都是有陌風在就好了,他絕不會讓你吃苦受傷,你把他當成活下去的信念,讓你強撐到現在。可你有沒有想過,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會守着回憶過日子的。”
去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
世人大多喜歡向前看,隻有一生困于黑暗的人才會去守着往昔的那點溫暖回憶過日子。
阿糜如此,邵懷澈亦是如此!
隻可惜,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散雲容易散,明月卻長存。
過去的事如彩雲易散,不可再凝聚,但就算凝聚成雲,那也是一片新的雲朵,與舊時的雲不再一樣了。
阿靡沉默不語,但心裡卻還是有所不甘。
冷宮相伴七餘年,别後相思數十載。她和陌風,如今好不容易再相見,沒到最後一刻,阿糜又怎會輕言放棄對陌風的追求?
白清蘭見阿糜半天不發一言,便笑道:“城門外的将軍武功高強,我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對手。所以我想出去搬一夥救兵來,但不會讓陌風跟着,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倒是可以試試,雖然我知道他不會愛上你,但我想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阿糜問道:“門外那個将軍武功不弱,他的武功應超宗師,縱使像虞酒卿、華淩風、蘇江酒這樣的高手來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所以你想把誰搬過來?”
“這個世上武功超過宗師,且目前我所能熟知的,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慘死在魔教教主手裡的楊丹楊大俠,一個是魔教教主——華宸!還有一個是大燕的上一任君主——承頤帝蘇曌,最後一個是郁敏。”
蘇曌字珮,大燕國的第四十任國君。在位時年号鳳昭。
鳳鳴朝陽,昭如日星。
蘇曌的母親鳳文帝蘇甯在懷蘇曌時,曾夢見太陽進入她的懷中,醒來後,她認為這是高貴的征兆,于是對肚子裡的孩子有了極大的期盼。
蘇曌三歲認字,五歲練武,十五歲武功到達宗師,十六歲就去武林中,參加過天下第一的争奪,也是十六歲那年,他奪得了天下第一,一舉成名。
蘇曌在登基為帝時,他前面還有一個姐姐為嫡長女,名叫蘇婧,姐姐的武功在她之上,但可惜的是,她的姐姐大字不識,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隻會打仗。
蘇家的規矩,立嫡立長,長幼有序。
蘇甯曾遵循祖訓,将蘇婧立為儲君,可頭腦愚笨的蘇婧在上位後,僅僅一年,就被自己的三姐——永王蘇橙用毒給害死了。
依照祖訓,蘇甯便隻能将蘇婧的嫡長女蘇煙封為儲君。
那一年的蘇煙隻有八歲。蘇煙做了五年的皇太女後,蘇甯去世,享年八十歲,谥号澤蔭。
澤被後世,蔭庇蒼生
蘇煙一上位後,就開始賣官販爵,重用宦官。他平生的興趣,就是熱衷遊樂,擅長馬球
他在位期間,重用過一位叫全滋的太監。他将權利和奏折全部交給全滋後,自己就帶着身側的宮人奴仆去球場踢球。
蘇煙執政時,民間爆發了祝童之亂,仇曉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