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承認,你的聰明超過很多人,包括我手底下的人。”
汪銘手握着的高爾夫球杆漂亮極了,那是令俱樂部成員都津津樂道的一副高檔杆子,全球共18副,球杆的父親隻手搓出這麼多,愛要不要,多的沒有。
杆身是钛混鋁、碳纖維交織而成,在燈光照耀下瑩亮的光澤閃閃流動;杆頭選用重倍钛混硬木,造型别緻的波浪槽讓主人擊出更佳速度和角度;杆尾外包沉沉古香的烏木,每次揮擊都讓周邊人直舔:高雅啊!汪少爺打球都這麼香!
此刻杆尾上有一雙交替錯握、穩健有力的手,汪銘特意跳過了木頭材質選了重钛,因為‘木頭’對上‘鐵’,好像會被比下去。
他朝實驗台走去,故意走的比較慢,當中還打出一個标準有力的‘揮杆’,這招用過很多次。
每次,要被教訓的人都會無助恐慌的瑟瑟發抖往後退。都覺得汪銘像大海,晴天萬裡碧空、藍藍無垠,而陰天或者暴風雨……那就如他現在這般模樣——
他或她在萬分驚恐中退到了角落裡,眼睜睜看着他帶着暴戾陰雲和恨不得撕碎一切的氣壓碾來,認命般閉上眼睛,護着該護的位置……然後乖乖讓他打。
”我呢,也沒想着你會這麼的‘吓人’,你吓到不少懂行的。”
漆亮的手工軟皮鞋安靜走在實驗室的地闆上,汪銘向一側伸直手臂,讓頗有份量感的球杆與他平行,堅硬的杆頭擦過他路過的儀器表面,叮當響起,他徐徐講着,緩慢逼近。
“偷我東西也好,砸我東西也罷。”今天,是堆會說話的鐵塊,這新鮮感一下子就提上來了,他此時心情不錯,話多了些。
……到了,汪銘站在簡明經常操作吾爔的位置上。
“我都忍了。”
他撒謊。
球杆似‘蜻蜓點水’般輕碰僵直在半空的新機械手臂……
“簡明沒教過你吧?該怎麼……混社會?”汪銘漠然問,語氣如平淡如水,無法讀懂之中的一絲情緒。
電子男音認真回答:“我理解‘混社會’,我的庫中包含《人際交往關系》 《人類社會學》《混沌心理——”
砰——————
球杆重重砸在機械手臂上。
汪銘粗暴打斷了吾爔的解釋:“有用嗎?好笑死了,讀那麼多書有用嗎?”
“你老爸要是沒了我,他都得餓死!你就爛在他破屋子裡!”
“你能活過來,能偷東西,能砸東西,靠的是誰?!”
“是我!!!”
暴雨落下,電閃雷鳴,海浪和風雨吼嘯崩裂。
吾爔的新手臂孤單無助地漂立在暴風雨中,汪銘在不顧一切般暴力發洩,力道之大,甚至有火花擦亮。
玻璃實驗室的屏幕上缤紛缭亂,有的顯示代碼急速組合滾動,有的是汪銘歇斯底裡揮打和怒罵的模樣——這是吾爔從未處理過的突發事件,他在尋求解決方法。
“而你呢?還TM的砸我!!”他壓抑許久的怒火徹底噴發,吼的時候,面部肌肉又扯動了腦門上隐隐作痛的大鼓包,他更氣了。
半響,吾爔依然認真回答:“你在傷害他,我在阻止。”
“這是你管的事兒嗎?!這是你能管的事兒嗎!!”汪銘更生氣了,怒罵的嗓音都變了調,已經很久很久沒人敢頂他嘴了。
“你在破壞我。”自動組合排列的代碼速度減緩,光标閃爍在一串最終結算出來的代碼旁,“我的,未完成軀體。”
“打的就是你!”發洩不快的爽利感讓汪銘徹底撕破僞裝,這裡沒有人,就算有人,那又怎樣,他是這裡的皇帝。
“汪銘先生,你需要冷靜頭腦。”吾爔的狀況極其不妙,斷肢殘腿的軀體在被單方面破壞,但它依然按照醫療規則勸慰着失控的汪銘,“暴力并不能壓制一切。”
怒氣呼地燒上頭,汪銘的理智動搖:都這個時候了,它還不知道求饒,簡直是找死!
堅硬的球杆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圈,狠狠甩在吾爔面部,發出一聲巨響。
這一猛擊,成功讓吾爔“閉了嘴”,而多屏幕上的代碼計算陡然停滞,就連光标都不閃了,那串最終結算出的代碼瞬間紅綠閃爍不定——紅色代表禁止,綠色代表執行。
汪銘飛了出去。
他的胸腔受到一股巨大的沖擊,身體重重摔在幾步後的儀器上,‘哐當’好大一聲。
那一瞬,汪銘覺得自己被車創了,一切發生的太快,滾落倒地的汪銘有半響是一動不動的,等他意識回攏,隻覺得頭重腳輕,眼前是眩暈迷離的閃爍光斑,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倒在地上,嘴裡還有血腥味。
“嘶……呃……胸口……”五指伸開緩緩捂向胸口,胸口撕裂般的悶痛随着心脈泵動逐漸傳遞至大腦。
汪銘顫抖着摸出手機,撥出一個号碼。
“咳咳……我胸口疼、咳咳、簡明實驗室……快點!”
海裡森林的科研中心很久沒有今晚這般熱情高亢、活潑幻想的學術讨論會了。
燕春缪坐在會議廳舞台的幕後席位上,稍稍掀開一點點幕布,視線追随着一個高挑清瘦的男子,火紅色的嘴角不自覺微微翹起,她幻想着未來的發展模樣,有了人工智能後,人類的生活是不是會更好,每天隻有4小時的工作時長,人人都會把人生的重心放在生活和興趣上,不在被生存所脅迫——
手機震動了,幻想破滅。
她接起大老闆的電話,臉色‘唰’地煞白,放松的身體瞬間繃緊。
她朝手機裡說了什麼就挂了,畫着精緻妝容的眼睛朝還浸在讨論中的簡明直直刺去,‘大膽的好心’稍縱即逝,她抿了抿唇,放棄了提醒簡明的多餘行為,起身快步趕去。
将近淩晨時分,一直悶着的會議廳大門才打開,裡面陸續走出許多人,他們個個紅光滿面、興奮無比,有的甚至邊走邊在平闆上寫寫畫畫,一點也看不到會議綜合征的疲态。
簡明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因為他還被人圍了小會兒。身邊終于清淨下來,他左顧右盼,發現帶路人燕春缪不見了,最後還是在保安大叔的指引下才知道自己的實驗室該怎麼走。
今晚無月,陰雲連綿,玻璃窗外的林木在朦胧昏暗的夜色裡輕晃搖擺,明天大概率是個陰雨天。他還惦記着要通宵的工作,掏出手機,邊走邊向吾爔發送消息。
簡明:我回來了,會議有點久。
吾爔:好的博士,我寫好了運動模塊重構源代碼的第一版,您回來後,我們可以共同進行第二版代碼。
簡明:這麼快?全是自己寫的?
吾爔:不完全是,有參考您的初始代碼。
簡明:嗯,我快到了。
是個好消息,吾爔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自己完成了一項重構源代碼。
淨白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一抹輕松愉悅的微笑,他很滿意吾爔的主觀能動性,‘信心’從未這般灌滿胸腔,前進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簡明停在了第三實驗的入口,他的實驗室一片漆黑,昏暗不清,隻有中央空調的呼呼涼風和儀器運行的光點。
有人來過?為什麼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