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聲慢本就是故意以公徇私,白硌塵自然被安然無恙地放出來了,但和沈聲慢也因此結下了梁子,他絕對會找機會一雪前恥。
沈聲慢手裡把玩着宣正令,漫不經心地說:“有的狗分不清道理,總以為主人朝它招了招手,便是離不得它,殊不知,真正的寶貝,不論相隔多久,都得一步跨越數萬步。”
白硌塵聽了發笑:“沈堂主該不會以為自己是什麼稀世珍寶吧?那你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沈聲慢不以為意:“人活着,自己自然是第一位,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難道像大聖使一樣,把自己當條狗嗎?”
白硌塵實在聽這些話聽起了繭子:“堂主莫不是以為這種毫無意義的侮辱能讓我如何吧?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心裡惦記,便三番五次強調,還以為自己赢得高貴。”
沈聲慢輕歎了一息:“确實比不過閣下厚顔無恥。”
白硌塵諷刺笑道:“不及你天生愛演,好像在意得要死愛得深沉恨得刻骨銘心,實際上根本不在乎,沉溺在自以為是的愛恨中,以此為借口宣洩自己的本性惡毒。”
沈聲慢鼓起了掌,眼裡笑意明亮得顯得誇張虛假,像被定格在最喜悅之時被刺殺的畫,故作驚歎道:“哇,真是好精彩的發言。”
白硌塵微笑:“你該不會以為,大人對你的本性一無所知吧?不是遷就你,而是不在意你。那條搖尾巴的狗,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
沈聲慢臉色驟冷,雙眼微眯,忽然又想到什麼,重新拾回笑容,笑得燦爛:“不覺得自相矛盾嗎?我确實隻愛我自己,其它的——不過是為無聊的日子解解悶,哪怕是愛……所以,她對我如何,我完全不在乎,這樣對彼此都好。”
白硌塵忽然嚴肅道:“既然你對自己心知肚明,那便不要再招惹她,甚至阻礙她,這樣才是真的對誰都好。”
沈聲慢站起身,走到青年面前,整張臉面無表情,唯獨一張唇扯着笑:“我是不太愛她,但是你——是不是表裡不一為情所困?那就不得而知了,哈哈哈……”
白硌塵看着眼前又癫笑起來的人,罵了句:“神經。”
他希望此生不會再碰到這個賤人,但又想想方設法弄死她,以解心頭之恨。
白硌塵走後,沈聲慢的笑意仍舊未曾停止。
她抓住冷硬的令牌,松了手,掌心處赫然是兩道淋淋血痕,她卻好像完全不感到疼痛,仿佛早已熟悉了一般。
白硌塵說得沒錯,她确實不如表面所表現得那樣,愛慕或者依賴漆夜彩,隻是過往的記憶實在太過刻骨銘心,她就覺本該如此。
或許她是個天生的戲子,她就喜歡表現出這樣仿佛被愛恨牽扯太深的模樣來,但實際上的她薄情寡義得讓自己都覺得該死。
什麼愛什麼恨,愚蠢又可笑。
她想擁有便擁有,想玩弄便玩弄。
能讓她在這索然無味的生活中體驗到些許酸甜苦辣鹹,便是這些所謂的虛無缥缈的毫無意義的愛恨情仇應盡的義務。
不然,該有多無聊?哈哈哈……
她真是無法想象,倘若失去了這些能激起人情緒的感情,她該活得像什麼一樣,或許就像被一陣一陣狂風包裹的綿綿細雨聲。
走出屋子,沈聲慢看到門口看守的兩個弟子,兩人緊張地低着頭,很是恭敬的樣子。
沈聲慢擡起弟子的下巴,露出沈堂主一貫擁有的和藹可親、善解人意的微笑:“累了吧?”
弟子受寵若驚心生忐忑:“是弟子本分。”
沈聲慢和藹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像一個溫柔體貼的長輩:“好生歇息去吧。”
弟子掩下心中多餘的不安,一雙眼睛像懵懂小鹿一樣擡頭沖她眨了眨,驚喜道:“弟子遵命!”
見此,沈聲慢唇邊的笑意凝滞。
“啊!——”隻聽弟子一聲慘叫,本欣喜雀躍的神情被不可置信的恐懼所替代。
沈聲慢拔出匕首,用沾血的刀柄拍了拍弟子的臉,笑意依舊柔和,卻沒了感情。
接着,她慢慢轉向另一個弟子。
弟子渾身打着顫兒,眼見沈聲慢要轉過來,拔腿就要跑,然而沈聲慢的匕首更快。
然而并沒有刺下來。
匕首将她的衣裳釘在了牆上。
沈聲慢附身看着她,像慈悲的菩薩一般,一手撫摸着弟子稚嫩的臉頰,很是輕柔地開口:“乖,活下去。”
*
近日來,漆夜彩總覺得住宅附近有人在鬼鬼祟祟,雖然這是她理想發生的,但不免有些奇怪,她覺得應該是那些來挖她靈源之人。
然而……似乎并非如此。
這夜,漆夜彩剛回屋,便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她雖算不上這方面專業的學士,但也頗有研究。
這香名為“芳心醉”,通常用來情人之間約會烘托氛圍之用,沒有殺傷力,也沒有催情之效,隻是會讓人覺得有暧昧的戀愛感。
但其實隻是因為香味獨特、好聞,不濃不淡,令人身心舒暢罷了,除此之外并無特别。
漆夜彩踏入門之前便已經察覺到,這屋子裡藏了兩個人,皆是凡人之身,沒有靈力傍身,能出現在她屋子裡,定受他人協助。
這麼明目張膽還沒有攻擊力,多半不是為了打打殺殺而來,那是為了什麼?……
“大人!”
素白簾子被掀開,裡頭走出來兩個年輕俊美的青年人,膚白腿長,面若冠玉,打扮得非常花裡胡哨,寬松的衣裳精緻又騷包。
“……”漆夜彩不用像都知道來龍去脈了。
青衣男子非常大膽又主動地走上前來,要為漆夜彩更衣,漆夜彩下意識地避開了,青年很是失落:“大人這是嫌棄奴家嗎?”
他掩唇哭道:“大人辛苦一天了,奴家看得心疼,隻是想要服侍大人。”
漆夜彩:“……”他們才認識多久?說得好像相識很久了,他服侍很久了似的。
另一個粉衣青年信步走過來,諷刺道:“真是恬不知恥,還要跑大人面前影響大人的心情,不像我,隻會心疼大人。”
方才還掩唇哭泣的青年立馬變臉:“光一張嘴巴說說誰不會啊?假惺惺。”
漆夜彩:“……”誰找來的兩個戲精?
兩人有來有回,漆夜彩不想聽他們廢話,幹脆打斷,回到案前坐下,準備打發走兩人。
兩人不緊不慢跟着漆夜彩,她剛坐下,就二話不說一人趴在一邊,絲毫不給漆夜彩思考的機會,真是一舉一動都出乎她的意料。
漆夜彩有點驚訝:“你們兩個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