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無光的屋裡,漆夜彩的呼吸聲尤為明顯,緩慢卻沉重。
女人的聲音很輕:“夜慕燼,點燈。”
夜慕燼沒回應,隻是摟得更緊。
漆夜彩的聲線略顯不穩,呼吸帶着壓抑着的不平穩:“夜慕燼……太黑了。”
不知哪根連接中心的弦斷了,夜慕燼起身,在無盡的黑暗中,無聲凝視着漆夜彩,泛着淺光的眼底似有星海泛濫。
如同提線傀儡斷了線。
少年低首,想确認她如今的神情與呼吸,她那莫名的他無法分辨的情緒,那滾燙又急促的呼吸,碰上不解的冰。
可隻是剛與之相觸,傀儡絲又立刻繃緊了。
除了那頗為滾燙的氣息短暫停留過。
霎時,眼底一片渺茫的雪白。
“阿燼聽姐姐的話,點燈……”
夜慕燼僵直着身體,轉身,卻更僵住了。
點燈……什麼燈……又在哪裡呢?……
身前陰冷的氣息脫離,漆夜彩松了口氣,雙腳落地,才走了幾步,便發覺夜慕燼不知道在原地打轉什麼,她也不覺得奇怪,他肯定是故意的,不想給她點燈。
漆夜彩自己點了燈,入眼便見夜慕燼站在面前,他的眼裡一片灰沉沉的白,在一室的昏暗中,愈發顯得像隻鬼。
隻是鬼的神情有些茫然無辜。
“燈……”他似是全然不知,伸手碰那燭光。
漆夜彩立馬拍掉:“你瞎了?”
夜慕燼委屈地縮回手,聽到漆夜彩說的話,眼裡頓時盛滿了晶瑩,“阿燼不瞎。”
漆夜彩:“你跟瞎了沒什麼區别。”
燭光頓時滅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夜慕燼在鬧小脾氣。
夜慕燼很少會因為這種事鬧脾氣,漆夜彩也覺得新奇,他過去聽到貶低的話,從來都是黑白颠倒,重新定義罵人的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駁、否認。
漆夜彩重新點燃燈,一屋的燈都亮了。
再看夜慕燼,他坐在梳妝台前,摘下花裡胡哨的首飾,安安靜靜地梳着頭發。
漆夜彩走到他身後,正色道:“夜慕燼,夜蛾谷之事,你有解釋嗎?”
夜慕燼不甚在意道:“它們求死,阿燼成全它們,如它們所願,有錯嗎。”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漆夜彩就已經想通了,夜慕燼的解釋跟她預想的别無二緻。
夜慕燼不屑于濫殺無辜,但很喜歡“樂于助人”,就比如他做“鬼菩薩”之時,無論祈願者多麼荒謬離譜的願望,隻要他高興,他都會“如你所願”,他将此曲解為“君子成人之美”。
精靈蛾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慕燼送它們了結,替它們決斷。
精靈蛾願意,夜慕燼樂意。
這沒什麼好說的,但這是不對的。
在被終結的精靈蛾當中,絕對有不情願的被殃及的有生存意願的蛾族。
但夜慕燼不會逐個分辨,他早就想好了,要将這樣一個瀕臨滅絕的種族徹底滅絕,因為他聽到了絕大部分的心願,而那些微弱的生機被覆蓋了,當然他也不想聽,他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是完成了它們的“遺願”。
他完全可以救它們,就像他讓那隻被他了結了的蛾子起死回生無病無痛一樣。
但他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