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頓住腳步,出手如電,在趙簡頸肩兩個穴位猛地一點,咬牙道:“我從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多話呢?”
趙簡不能說話了,隻默默退到身後,一步一趨跟着,像隻乖巧的大狗。
經過某條小巷,姜月聞到了湯面的味道,肚子很不争氣地叫了一聲。但吃是不可能吃的,天都快亮了,她要回去睡覺。衣袖被人輕輕牽了牽,姜月不想理他,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來。又走了幾步,發現身邊好像少了什麼,蹙着眉頭回身一看,趙簡已經在那馎饦攤前坐了下來,擺攤的老媪滿臉憐愛地問他要吃什麼。
姜月預感到了什麼,果然,攤主人很快朝她跑了過來,有些歉意道:“我與老伴看了半晌,卻不解郎君之意,小娘子你看......”
姜月攏了攏暗色氅衣,将一身夜行衣蓋住,忍着怒氣道:“勞煩老人家,他是個天生的啞巴,我這就過去。”
趙簡端正地坐在桌前,偷偷觑着兩人說話,見姜月望來,忙扭頭去往一旁看,那老媪聽得這話,心中憐愛之意更甚,一轉頭看見他整張臉都快伸到鍋裡面了,扯住他坐遠些,“郎君小心些,這邊是熱鍋,煙氣缭繞的,沒什麼好看的,當心燙着了。”
這話的語氣讓趙簡想起了宮裡仆婦哄趙熙的場景,他臉上有些挂不住,知道這婆婆可能誤會什麼了。
“二位想吃些什麼?”
趙簡手指點了點,朝小櫃子的寫着菜品的木闆指了過去,這裡他比較熟悉,但姜月還在氣頭上,直接和店家道:“你們這兒賣得最好的兩樣,直接上兩碗。”
兩公婆在後頭忙着,方桌兩人靜坐無語。少傾,一雙木筷被遞到姜月面前。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姜月默了默,将那雙筷子接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她叫身後兩人還在扯面,靠近趙簡的頭,悄然問道:“你帶銀錢了嗎?”
趙簡擦拭筷子的動作頓了頓,緩緩搖了搖頭。姜月擰眉,顯然是不信的,挪到趙簡的長凳上,往他身上摸索,先是摸腰,而後摸胸,還要摸手臂,趙簡被她摸出了一身薄汗,連耳根子都熱起來,忙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了。
姜月還要和他較勁,卻看見那老媪轉過身來了,順着他的力把手藏在了桌底。那老媪早就看到小兩口的動作,偷笑着将兩碗馎饦放在桌上,“兩碗馎饦,客官慢用。”
等老媪走了,姜月又壓低聲音道:“要是不好吃,就拿你賣了抵飯錢了。”趙簡活到這麼大,聽過有人揚言打他,也聽過有人威脅要殺他,但是敢說要賣他的倒還是第一次。他嘴角牽了牽,順從地點了點頭,似乎很欣賞這個膽大包天的想法。
那兩碗馎饦聞着鮮香非常,姜月說罷也不管趙簡,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手選了一碗吃了起來。
那馎饦隻二寸餘長,如大指許,極薄極韌,光白可愛,入口滑美,湯中又有許多碾碎的肉末,上頭點綴着提鮮的蔥蒜,姜月吃得十分滿足,就着熱氣騰騰的湯碗,一口下去,隻覺得滿身的寒氣俱祛了一半。
面湯還有些燙嘴,姜月邊吃邊與店家攀談,方知這攤子已經開了二十幾年了,聽得姜月誇馎饦味道鮮美,老媪笑道:“小娘子吃得是多肉馎饦,若是鮮味最好的,還是當屬郎君那碗鲫魚馎饦。”
姜月朝趙簡看了一眼,後者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之處,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燙,他吃得也有些慢。
“咱家賣得最好的就是魚肉馎饦,那魚都是新鮮捕撈的,這樣說有王婆賣瓜之嫌,但小娘子可以去打聽一下,城裡找不出别家比我們更好吃的魚肉馎饦了。”
兩人打開了話匣子,老媪笑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那位總是點素馎饦的小郎君了。”老翁也笑,“可不是,别人都是沖着最好吃的來的,他卻總是什麼也不要加,我初初還當他是手頭拮據呢。”
老媪道:“瞧他那身行頭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匹紅得像火一樣的馬兒我還記得呢......不過他也許久沒來了。”老媪擀面的動作慢了些,語氣變得悠長。
老翁又道:“說起這個,前些天不是也有一個騎着紅馬的郎君來了......”
老媪唉喲一聲打斷他,頗為頭疼的樣子,道:“可不能是他,先前那位小郎君多知禮,怎麼能長成那樣呢?”兩位回想起那日攤位前嚣張跋扈的一張臉,那人往攤前一坐,吓得其餘食客都不敢來幫襯了,心有餘悸地抖了抖。
老翁旋即笑道:“他說要出趟遠門,也不知還回不回來?這麼多年了,想來應該也子女成群了吧?”
趙簡被嗆了一口,默默扯了帕子擦嘴。姜月望着他那碗雪白的馎饦,忽然問:“你為什麼這麼讨厭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