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掀起眼簾看了一眼,并不回話,姜月也沒當回事,不想說就算了,繼續吃自己的馎饦。
吃到一半,忽然有個聲音響起:“當年......”聲音有些澀,姜月才想起來她剛剛點了他啞穴,不是他故意不答,此時能說話應該是用内力沖破了穴位的禁锢。
“當年在行宮,父皇忽感風寒,母後與皇兄侍疾,随父皇一道先回了皇宮。我們也緊随其後,本打算翌日啟程,但臨行之時,趙韫不見了。”
這是姜月第一次聽他說起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她慢慢頓住了動作,又聽到他說道:“那時皇嫂已經派出侍衛去找,但趙韫狐朋狗友多,他不見了好一批人要幫忙找。趙韫是壞,但卻不傻,他不會在那種時候無緣無故鬧失蹤,我感覺不對勁,悄悄跟了上去。”
其實算起來當年趙簡也不過十二三歲,但不可謂不人情練達,應是看出那些起哄着要找趙韫的人中不乏心懷鬼胎之輩,有人想趁機将水攪渾。
“衆人尋了半天,趙韫卻始終不見人影,眼看着天黑了,那幫纨绔子弟興緻更高,提議往深處找,自然也有許多人不同意,兩方僵持不下之時,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局勢。”
姜月道:“趙岚?”
趙簡颔首,似乎不奇怪她能猜出來,繼續道:“他受了傷,他說與手下侍衛在林子裡找到了趙韫留下的标記,又道那路上有野熊出沒,在逃回來的時候跌了一跤。”
“他撒謊了?”
“沒有。”
姜月不解,“如果他沒有說話,為何你對他态度惡劣?這不是你的風格。”趙岚也是手足,趙簡在外也會維護皇室的面子,但幾次與他交談,趙簡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趙岚的厭惡之意,這與一向張弛有度的他做事風格相悖。
趙簡聽出她話裡話外對自己的認可,心裡莫名一輕,“娆娆知我。”姜月後知後覺,舉杯喝了一口茶水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皇嫂一聽說林子有野熊出沒,當即決定讓我們往外撤,隻讓侍衛繼續搜尋,但是哪裡管得住那幫人?我那時也是少年心性,臉上雖是不屑,其實心裡也想着要是能見了那野熊,定要将它射殺了博個美名。”姜月想象了一下他小時候闆着臉極力強裝正經,暗地裡卻摩拳擦掌的樣子,覺得有趣,還未來得及調笑,他卻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黯淡,“隻是那次唯一一次的出頭,叫我差點丢了性命。”
“我非但沒将熊射殺,反倒掉下了虎穽。”
姜月蹙了蹙眉頭,虎穽是捕捉老虎的陷阱?比捕捉其他野獸的陷阱更深,底部插有削尖的木錐,從那個高度掉下去竟然還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趙簡知道她在想什麼,道:“是朱駒。”
姜月了然,這就是元景帝說朱駒護主的原因,它作了肉墊,抵擋了最緻命的利器,用性命給他換來了一線生機。
“虎穽太深,憑我一人之力是沒有辦法上去的,起先我并不驚慌,因為我覺得很快會有人來找我。”趙簡的笑帶了譏諷的意味,似乎在嘲笑自己當時的天真,“後來我才知道,大家确實在标記的指引下找到了趙韫,甚至還一道獵殺了那頭熊。他們當晚太高興了,沒人發現我不見了。”
姜月微微搖頭,心道旁人可能沒發覺,但趙簡的近侍肯定是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的,隻怕是被買通了沒有向上禀告。
“第二日出發時,也不知是誰問了句‘趙簡哪裡去了?’接下來你應該也猜到了,趙岚的人說看到我早早啟程回宮了。”
姜月不合時宜地腹诽道:趙簡強調進林子是擔心出亂子,是為了殺熊,絕對沒有一點找趙韫的意思;而出行前發覺少了人的,除了趙韫,姜月也想不出還有誰敢直呼趙簡的大名,趙簡卻說“不知是誰”。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道:“大燕若是有個評選嘴硬之人的皇榜,你與趙韫必定能位列前三甲。”
趙簡失笑,卻也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