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的眸子太過真摯,讓蘭舟一瞬間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怔怔看着姜月生動又雀躍的臉。
“蘭舟?蘭舟?”見蘭舟不應,姜月叫了幾聲。
蘭舟回過神,卻忽然偏過臉,似乎想逃避什麼,而後猛一閉眼,“東家......今夜應該會來,我們就在這裡等一等。”
“好!”姜月收回銀票,笑吟吟接過蘭舟遞過來的酒杯,“多久我都能等!”
蘭舟的倒酒的手忽然顫了顫,嘴邊勉強扯了個弧度,擠出個笑來。
“今夜的酒真是醉人。”姜月腳步虛浮,軟軟趴在四方桌上,柔柔的目光落在蘭舟臉上,尾指勾起他的尾指指腹。
言罷,酒杯滴溜溜地在桌上打了個旋兒,徹底睡昏了過去。
“早這樣你也不用受罪了。”老鸨領着護院走進雅間,“給她好好梳洗一番,再換身衣裳。”
前一句自然是對蘭舟說的,蘭舟看着護院将姜月架起,大袖下的雙手緊捏成全,牙齒咬得喀喀作響,眼睛裡的血絲越發鮮明,“她在哪兒?”
那老鸨卻不答她,将姜月臉上的胡須扯去,又将她黑發披散下來,十分驚羨,“這樣的美人坯子,那位貴客一定喜歡!這筆生意十拿九穩了!”
旁邊的人一陣恭維。
哐啷一聲,蘭舟一手掃落桌上的酒具,雙目血紅,“我問你,她在哪兒?”
老鸨似是剛剛聽到一樣,掏了掏耳洞,“帶他去庫房吧。”
她越想越不忿,叉着腰指着蘭舟的背影罵道:“忘恩負義的兔崽子,敢這樣吼老娘,要不是老娘将你撿回來,你都不知道餓死冷死多少年了!”
身邊的人又是一陣好勸。
一陣忙亂後,姜月整個人煥然一新。
老鸨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時大夫,你想一想,蘭舟多久沒睡過好覺了?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你不知道我多心疼!”
老鸨的聲音語重心長,“這事成了之後,你們姐弟就能團圓啦!你不分晝夜奔波出診不就是想着這一日?”
吱呀一聲,她将一個身影推了進來。
“叫我施針也行,但施針途中不能叫人進房或在外頭喧嘩,叫我分心。”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自然自然,”老鸨好容易等她開了金口,揮手叫無關人等退了下去,而後輕輕阖上了門。
姜月耳根微動,重新阖上眼簾。
那人快步走到床前,攤開一個鼓鼓的醫囊,取出幾枚銀針,待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時,不禁大驚失色,一陣疾風襲來,她的手腕被一雙白皙的手緊緊抓住。
“公主......殿下!”
姜月身上還帶着酒氣,慢慢坐起身來,目光銳利,似乎要将對方的秘密看穿,“時大夫,别來無恙啊。”
時婧心底一震,直直跪了下去,“殿下明鑒,民女絕無害人之心,方才也是想施針将人喚醒!隻是不知,隻是不知......”隻是沒想到,那鸨母竟然膽大包天,将主意打到了大夏的公主身上!
姜月知道她那所謂的迷魂湯是摻了水了,不若也不會傻傻喝下,聽那老鸨言語也推測出了這兩姐弟是被人要挾,本性算不得壞。
時婧又聽得外頭護院的說話聲,焦急道:“事不宜遲,殿下快跟我走!”空口無憑,姜月身邊沒有随從和憑證,老鸨是絕不會輕易将這香饽饽放走的!
窗外卻突然傳來幾聲夜莺的叫聲,時婧脊背一僵,忙跑到窗邊,又氣又急:“你怎麼來了!叫他們看到你,會将你打死的!”
姜月擡首一看,蘭舟攀着窗棂,跳下窗台,腰間還套着一捆麻繩,他第一次見梳作女裝的姜月,又驚又愧,低垂着頭,“這邊的人我已經引開了,明公子快些跟我走。”
姜月卻突然直挺挺往後一躺,時婧兩姐弟一驚,忙上前問道:“怎麼了?”
姜月卻雙手枕臂,十分無所謂的樣子,望向時婧,問道:“時大夫會武功?”
時婧搖搖頭。
“那你呢?”蘭舟覺得眼前的明華似乎變了一個人,看似無害卻莫名有點狡詐的意味,也跟着搖搖頭。
“那我不走,樓下十幾名護院,我打不過,也跑不過,何必白費力氣。”姜月賴在床上不動了,時婧和蘭舟都傻眼了,“不過......有件事你們倒是可以幫我個忙。”
姜月忽地坐了起來,盤起腿交代了幾句兩姐弟,待兩人走後又假寐起來。
時婧走到外頭,與老鸨說一切都辦妥了。
老鸨聞言大喜,進屋一看,姜月果然口不能言,四肢無力,眼神迷離。鸨母心中大喜,心道時婧醫術果真了得,有蘭舟在她也不用擔心這些腌臜事外洩,同時也更加堅定要将兩姐弟困在這樓裡的決心。
鸨母點了幾個樓裡絕色花魁,又叫護院扶着裝扮好的姜月,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張絢爛的笑臉,推開了某處雅間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