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曦搞不懂他們為什麼如此執着。
她想起那天在去往伯明翰的車站,那兩個人問自己的話。
後來同陳豫景交涉的時候,他們認定江宏斌死前是見過自己的。
梁以曦趴在座位上,捂着胃,閉眼思索。
其實說起那天和江宏斌的碰面,梁以曦都有些記憶混亂。
他來得太匆忙,又太沒頭沒尾——之前他還在電話裡問自己需不需要幫助,結果轉天仿佛亡命之徒一般來找自己了。
最令她恐懼的,還是他的死亡。
之後的跟蹤、進她家、追到車站,今天再次進入她的家——她都一個星期沒住那了,梁以曦想,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找東西、找可能遺落什麼的痕迹。
到底是什麼呢。
思緒在半個多月前徘徊。
漸漸地,梁以曦想起那天江宏斌塞給自己的鋼筆。
這會就在她的書包裡。
很普通的一支鋼筆,梁以曦不拿出來都能想到它的樣子。
彙富銀行職工都會發的留存紀念的鋼筆。
旋開筆帽,亮鉻色的筆尖上還繪有銀行的曲線标識,十分流暢。
江宏斌說她爸一直帶在身邊——拿到手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原因很簡單。彙富銀行所有的公共财物都有編碼,那支鋼筆确實年頭久,上面的編碼除了建行的年代,末尾四位數字還刻了生産批次。好巧不巧,手上這支鋼筆的末尾編号就是她的生日。
想到這,梁以曦就不想去想了。她低下頭,把臉埋進臂彎。
到現在,她都不覺得爸爸真的離開自己了。
回到酒店,梁以曦把那些拿回來的信件都拆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緒始終不甯的原因,拆信的時候,她總覺得其中幾封被拆開過。疑神疑鬼地反複檢查了好一會封口,等反應過來,梁以曦就不幹了——如果說發現門是開着的那會,她确實無比恐懼,那到了這個時候,她隻剩一肚子氣。
梁以曦覺得自己又被逼得神經不正常了。
晚上睡覺,夢裡果不其然來了場大逃殺。
淩晨四點吓醒的時候,梁以曦發現自己已經無所畏懼了。
她盯着黑咕隆咚的房間頂燈,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慷慨,甚至覺得這個時候她還能殺回舊公寓一趟,仔細找找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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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裡給美國幾個教授放了感恩節假。
餘小年最後還是去了其中一位盛情邀約的教授家。
那位教授是最近新應聘來的,上課十分自由散漫,不回答問題還可以即興表演當過——用餘小年的話說,頗為符合她的審美。梁以曦搞不懂,她隻覺得那位名叫亞瑟·費登的年輕教授特别不拘小節、胡子都不刮的。直到後來,梁以曦才明白餘小年格外青睐這位教授的原因,無他,隻因為他的名字和年姐鐘愛的一款遊戲主角同名。那會,梁以曦聽了沒有絲毫驚訝,年姐就是年姐。
整晚大逃殺,一點沒睡好,太陽穴都突突的,下午開車送餘小年去教授家後,梁以曦打算回酒店睡覺。
不過半途,她改變了主意。
導航顯示,費登教授家距離馬場并不遠,驅車再過去,頂多二十分鐘。
加油站啃了塊三明治,灌了杯冰咖啡,梁以曦加滿油就朝馬場開去。
臨時成行,馬場寄來的信件還在酒店毛絨絨的地毯上舒服癱着,想到這,梁以曦又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她還有郵件,再不行,直接找經理就是了。
這次過去,一是為了好好看看Ruby,其次是想和經理讨論下下一季度的扣費方式。
三個多月的兵荒馬亂,她統共也就看過兩次Ruby。
一次是剛得知梁瀚桢去世。她在馬房摟着Ruby嚎啕大哭,弄得Ruby明亮的深棕色大眼睛也蓄滿淚水,不停地扭過頭輕輕蹭她的身體。那天她在馬場和Ruby待了一天,走的時候不知為何,Ruby注視着她也哭了,弄得梁以曦又跑回去狂哭。最近一次是上個月,她心情低落,騎着Ruby轉了好久,Ruby十分貼心,走得慢慢悠悠,跑起來也十分穩健,生怕她不開心似的。不過後來她就沒什麼空來了。房子要被退回去,還要仔細籌劃接下來的求學生活。這次過去,梁以曦都有點心虛,怕Ruby會怪自己。
想了半路,快到馬場的時候,梁以曦注意到後視鏡裡一輛黑色轎車。
說注意不太準确——昨天從公寓回來,到現在,其實她都有些警惕,不由自主的,所以加油站看到這輛車的時候,她就瞥了眼,那會它在馬路對面。
這會,它不緊不慢地、隔着一輛車,跟在後面。
今天天氣不錯。
難得的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