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明珠嵌在朱晨琰後送的寶琴上,一直陪伴璎成長。
璎不打攪朱晨琰習文練武,每次都安分等二哥哥完成課業才開始吵鬧。而朱晨琰結束課業陪璎玩耍前,必會攀上府中梨樹高處,為她折一段枝葉繁盛的梨花枝,供其賞玩。
院中花開花落,見證年年光陰流逝。
這一年璎六歲,璎的母親将她送進重霄門,期間璎啼哭不停,牢牢扯着母親的裙角誓死不分離。
“好像上幼兒園的小朋友。”朱子曦忍俊不禁。
她從不敢想象璎這副涕泗橫流的模樣。按道理講,她該憐憫。
可這是璎,孤傲高冷、天不怕地不怕的璎,她必須狠狠嘲笑。
朱子曦終于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姚遠頤竟然真抱着璎入睡,還打扇陪聊。
璎是個愛奇思妙想的孩子,總是拿一堆稀奇古怪的問題刁難人,姚遠頤倒有耐心瞎掰一堆匪夷所思的故事為她解惑。
每至逢年過節,璎會帶姚遠頤一起回家。她們兩姐妹仍是睡一張床鋪,親密無間。
後來璎似乎是懂事了,在修行上格外刻苦,獲得過門派裡許多長老的贊賞。
即使不與重霄門人士交往,璎的社交圈也多是名門望族。不論是在家或是出門在外,璎倚仗出身門第,能叫不少人對她俯首低眉。
府中,璎的母親李玉霜溫良恭簡,照顧家裡五個孩子,全部視如己出,不偏袒厚愛哪一個,混世魔王璎唯在母親大人面前乖順。
他們一大家子過得和諧美滿,人人豔羨。
當朱子曦以為璎能一直這般開心無憂時,畫面一轉,璎正撕心裂肺大聲恸哭。
朱晨琰把璎摟在懷中溫言安慰,防止她去扒開母親的棺椁。少年的手被人咬出一道血印子,侍從們想拉走璎幫他包紮,他隻是擺擺手,依舊忍着傷痛專注安撫璎。
璎的母親離世後,父親憂過度,日漸消沉,對她的關懷漸漸淡薄。之後璎不再前往重霄閣修習,如其他閨閣女子一般困在宅院,每日僅能仰望一方天空。
早年喬悅澄授璎琴藝,溫婉親和,璎同樣尊敬她。朱子曦确實難以想象她們二人此後将結下血海深仇。
喬悅澄在璎的宅院旁安置了一對可疑人員。
她們交流謹慎,璎的回憶裡沒有太多信息,卻足以令人忌憚。喬悅澄自知不敵璎,或許也顧念了一絲舊日情分,才讓外人出手。
朱子曦見那兩人一襲紫衣,整日頭戴帷帽,不敢露出真面目,料想必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問心有愧。
較年輕的女子一頭白發,以白布遮眼,肌膚似有潰爛,隐隐洩漏出魔氣。
紫衣女人認為璎天資聰穎,殺死簡直浪費,因而逼她服用百日仙,結下血契,憑此操縱璎在外人眼中無異。
這段時日的璎毫無反駁能力,如一頭任人宰割的羔羊,屠夫正磨刀霍霍。喬悅澄常無理由責罰璎,削弱她的力量,使璎更好掌控。
但私下,喬悅澄經常阻攔女人對璎下殺手。
她再三保證,璎如今年歲尚小,不會破壞她們的計劃,求女人留璎一命。
即便雙手已沾滿鮮血,甚至害死璎的生父及其他朱家人,喬悅澄依舊忍受煎熬,堅持最後底線。
盲女同樣為璎求情,終于叫紫衣女轉變心意,放璎一馬。
朱子曦觀察發現,盲女修習的功法與正道相悖,當屬魔道之流,不禁提心吊膽,為璎的未來擔憂。
好在盲女和紫衣人與璎無仇無怨,前期确實沒有傷害璎。
璎豈是安分守己之徒。随年歲漸長,她鑽研重霄門秘笈,日夜刻苦修煉,直至修為足夠反抗紫衣女。
可她不是盲女的對手,幾次三番敗于對方手下。她不甘心,開始偷偷鑽研盲女的功法。
盲女對璎十分感興趣,甚至主動教導璎,然後反複打敗璎,不斷折磨璎的意志。
這人享受征服的快感,偏偏璎也是個犟種,不肯向人低頭。
璎試過說服盲女一同出逃,并暗中傳訊姚遠頤。
“這是五小姐傳訊的青雀嗎?它們應該非常可愛吧,否則小姐為何不舍得與我分享呢?”
盲女将璎的青雀整齊排列在她眼前。
長尾青雀遭人折斷翅膀、斬去鳥喙,鮮血淋淋。璎瞬間崩潰,跪倒在地。
倏爾,她攥緊拳頭,打算和盲女拼命。
隻是她終究不敵盲女。
“璎——”
朱子曦無數次擋在璎身前,無法減少璎的一分痛苦。
她的悲痛不亞于璎,卻對往日幻影束手無策:“别打了……”
深夜,璎仍未停止腳步。哪怕口吐鮮血,遍體鱗傷,她都不曾放棄。
“朱晨珺,不能哭,不能讓他們得逞。”她小聲為自己打氣鼓勁,可内心依然無比絕望。
她的大姐嫁人,二哥朱晨琰在外從軍,父親卧病在床。
世上無人能救她,她隻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