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客氣什麼。當年是阿霜帶我脫離苦海,賜予我新生,今後我必然是要為你當牛做馬以報恩情,哪怕有一日為你舍棄性命,我亦無怨無悔。”
聽到這話,朱子曦坐不住了,趕緊虛掩着畫錦的嘴。
“别說晦氣話!你是門中少數幾個為我着想的,我不希望你受傷,更不用你當牛做馬。”
一聲長歎道出朱子曦的内心惆怅。接着她仔細收起異世第一份禮物。
雖然她發誓絕對不做映霜的替身,但也不打算辜負他人一片好意。
而畫錦見帕子被收下,則是欣喜萬分。這意味着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
要知道,昔日映霜用着金玉錦繡,與這塊破布帕子相比,一個是雲端飛龍,一個是井底之蛙,哪堪入眼。
幾個日夜的辛勤付出終是有回報,她喜形于色,趁氣氛和諧,馬上抓住機會邀請共同喂鳥。朱子曦沒想到拒絕的理由,大方應下。
長尾青雀平常瞧着乖巧,圓滾滾、胖嘟嘟的,惹人喜愛。近距離接觸才發現,小東西還藏有兩幅面孔呢。一到投食時間,萌物立刻原形畢露,化身為猛禽,上演一出極度兇殘的餓虎撲食戲碼。
朱子曦對毛茸茸的小動物毫無抵抗力,遇見青雀總愛伸手去摸兩把。
畫錦卻嫌這鳥整日在林中紛飛争鬥,難免沾染污漬,因而故意擋在她面前,凡是她碰過林中生靈便要拿起帕子細細擦拭淨她的手心,活似個操碎心的老媽子。
這人整日映霜長、映霜短的,朱子曦頗感不适。
畢竟她并非真正的映霜,不該心安理得代替映霜接受他人之善。
可此前不曾受過這般禮遇,朱子曦私心不願失去如今擁有的一切特殊照顧。
她珍惜所有誠心實意對她好的人。
遺憾的是,每當朱子曦希望與畫錦建立更為平等的朋友關系時,又會擔心對方察覺異樣,發現她不過是個冒牌貨,因此她僅盼着潛移默化影響畫錦,向畫錦灌輸平等自強的思想。
這天,朱子曦仍堅持親自喂食長尾青雀。
再次為身後事煩惱,她漸漸走了神。直到幾隻大膽的青雀等得不耐煩,蹦跳上來啄她手心,朱子曦吃痛,才繼續分撒飼料。
待一輪投食過後,這群忘恩負義的青雀餍足了,一個個頭也不回地飛走。
剩下一些瘦弱、沒能競争過身強體壯的小鳥,則用小腦袋蹭投喂人員的手指,意圖靠賣萌換取食物。
畫錦手指癢癢的,袋子卻是空空的,沒辦法回應它們的請求,想揮手驅趕,被阻止下來。
原來朱子曦深知青雀林小可憐們的情況,早有準備。
她每次不會一輪喂完所有鳥食,總備留着一些,等兇狠的鳥雀走遠再開始第二輪投喂。否則總有些膘肥體壯的家夥貪婪有餘,恨不得獨自享用全部食物,導緻其他小鳥挨餓。
見識到朱子曦的貼心,畫錦打心底裡稱贊:“不愧是阿霜,人美心善。”
“一般人根本不在乎饑餓的鳥兒。他們尊奉優勝劣汰,贊成強者占有大部分資源,弱者則活該遭受欺淩。”
似乎是回憶起陳年往事,畫錦眉眼間有些落寞,即使迅速調整狀态,依舊讓朱子曦有所察覺。
朱子曦不多過問,隻是低頭逗弄日漸圓潤的小青雀,裝作無事發生。
“啾啾,唱個歌,給你們的畫錦師姐露一手。”
“嗯?”
畫錦來不及詫異,眼前的小鳥們撲騰着翅膀,傳出一陣陣清脆響亮的啼鳴,悠揚悅耳,令人忘憂解愁。
林中重歸安甯,畫錦不可思議道:“阿霜替它們取了名字?還能和它們溝通?”
“不是啊。你問它們怎麼稱呼,它們會啾啾叫,那不就叫它們‘啾啾’好了。能聽懂人話,說明它們有靈性。”
朱子曦悄悄放低聲音:“偷偷告訴你,有些人都未必能聽懂人話呢。”
雖然不知對方諷刺的是哪位,畫錦依然點頭附和:“說的對。所以如果有一天阿霜養了貓,會叫它‘喵喵’,養狗是‘汪汪’,是嗎?”
“當然,簡單又好記。”
幼時朱子曦識字不多,便是如此草率地給老家的小貓小狗取名,方便呼喚那群為數不多的動物朋友們。
恍惚間,朱子曦擡眼望向笑眼盈盈的畫錦,心中又想起陸長悠和連笙。
以後不會是孤身一人了。她暗暗期待新的生活。
今日天氣和暢,畫錦也是樂陶陶的。
兩個女孩手挽着手,一路上談天說地,甚是愉快。
朱子曦默默發誓,必須擺脫映霜的悲慘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