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任務都需要塔克斯随行，因此希森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炙手可熱的少年英雄。這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她在那段時間裡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年少的災厄。

也許是因為傑諾瓦的标記，也許是因為平日裡少見的善意，這孩子對她似乎有些雛鳥情節。她無法回應這種依賴，卻也同樣無法狠心拒絕。

她大概失神了很久，以至于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空氣裡濃郁的血腥味。

銀發少年安靜地伫立在黑暗當中，長刀末端淌下溫熱猩紅的液體，低落在地面堆疊的屍體上面。從裝備上看那些人都是深淵部隊的前身，卻在瞬息間被一刀斃命。

“神羅不會讓同一個人接觸我太久，”薩菲羅斯清冷的聲音響起，“總部默許寶條博士的清理行動。”

這一點希森早就注意到了，隻是這些刺客殺掉一批又會來再一批，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隻是找機會甩掉對方。他們大概也沒想到向來絕對忠于神羅的英雄會因為一個塔克斯違抗命令，對寶條派來的人直接下死手。

“你不擔心受到處罰嗎？”

“我不會留下痕迹。”

她看了一眼滿地的猩紅，又看了一眼纖塵不染的少年：“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堆痕迹？”

薩菲羅斯沉默了，戰場上的特種兵不需要毀屍滅迹，這很顯然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

“經常暗殺的塔克斯都知道，暗殺容易抛屍難。”她點燃地上堆疊的屍體，職業病犯了，“下次直接命中要害，不要把人砍成兩段，第一是因為出血和掉落的組織太多，不好處理；第二是因為整個神羅隻有你擁有這種實力，太明顯了……”

銀發少年默默地在一旁收拾殘骸，欲言又止。

希森後知後覺自己教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這種東西不太合适，于是決定改為傳授一些日常園藝小技巧：“……破壞瀕危植物是犯法的，所以你可以在抛屍點上種一些瀕危植物，這樣别人一般不敢去挖。”

不對，好像還是不太不合适。

算了。

“總之下次不要再這麼做了，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受罰。”

“我下次會處理得更好，不會成為拖累。”碧綠的豎瞳看向她，“我能幫上忙。”

“我不是那個意思，也并不需要你幫忙。”

“為什麼？”少年擡起頭，精緻的面容在雨幕中分外蒼白，“依法露娜和愛麗絲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什麼？”希森頓住了，懷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麼劇情。

“我知道你們想要離開神羅。”他用的是陳述句，語氣非常冷靜，手裡的力度卻幾乎把軍用匕首折斷，“我比她們的戰鬥能力更高，也更熟悉逃出總部的路線。”

薩菲羅斯擁有驚人的洞察力，能通過一個行為和雙方的反應推斷出背後的目的。她知道自己根本瞞不住對方，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刻意掩飾。

少年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擔心她會在離開神羅後對自己食言。于是她伸出手，安撫性地揉了揉對方被雨水浸濕的銀發：“你不需要再為我做這些，我離開之前一定會把你母親的資料交給你。”

碧綠的豎瞳在細雨中一眨不眨，哪怕隻是少年的薩菲羅斯，也能輕而易舉擰斷一個成年人的頭顱，被他以這種高度專注的目光盯着依然會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這很顯然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希森收回手，腕部卻在擦過少年臉頰的那一瞬間被牢牢扣住，薩菲羅斯歪了歪頭，順勢貼上她的掌心，柔軟的肌膚上傳來冰涼光滑的觸感。

“我還有用，還有價值。”

灼熱的呼吸掃過掌心，少年宛如再夜色中吟誦魅惑之謠的塞壬海妖，流轉着碧綠星河的豎瞳令人無法移開目光。雨水清新的氣息和鮮濃厚的氣味交雜在一起，純淨而又妖冶。

“你可以利用我，”他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