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眠隻是呆了一下,便神色如常,他已然習慣了崔聞舟這樣的舉動。
況如今兩人已有婚約……
當初郗眠給齊泫下藥前自己是有吃解藥的,但齊泫一死,他很難全身而退,遂設計了假死。
趙辰給的藥會讓他失去活人特征一個月,一月之後重新醒過來。
後來郗眠便與家人生活在秋水縣,再見到崔聞舟也是意外之事。
當初郗父提前将郗遠送過來,後帶着郗眠的“屍體”回來後,本想葬了郗眠,被郗眠早早安置在此的老郎中勸住。
世人都以為趙辰之父——老郎中早已死去,其實早就被秘密送往秋水。那個喊郗眠爹爹的小孩便是趙辰哥哥的遺腹子趙臨生,認了郗眠做幹爹。
郗眠醒後,為了掩人耳目,郗家給郗眠和郗遠都立了碑墓,就在不遠處的南岩山上。
半年前聽到打柴的人說在山上見到一個青年,衣着華貴,一看便不是本地之人。
唯恐生出事端,郗眠便悄悄帶人上山查看,沒想到他的墳墓附近竟多出一間草屋來,屋外竟還種了些菜,一看便是常年有人在此生活。
再看那兩個墓碑,幹幹淨淨,還有未燒化的紙錢。
郗眠一瞬間都以為是誰在此惡作劇,直到看到茅草屋裡走出來的人。
那人手裡還拿着個小木盆,盆裡有些未洗淨的菜,養尊處優的臉上帶了一塊竈灰,呆愣愣的站在那裡。
他緩慢眨了眨眼,然後喃喃自語:“許是又做夢了。”
說完便轉身回了屋。
郗眠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崔聞舟,況瞧這光景,他已經來了不少日子了。
他跟了進去,竈台還冒着煙,崔聞舟卻将木盆放在桌子上,上床躺平,雙手放于身前閉上了眼睛。
郗眠喊了他幾聲,他睫毛飛快的抖,就是不應。
郗眠無奈的伸手去推他的肩:“聞舟兄,是我。”
手立刻被抓住,崔聞舟睜開眼睛定定看着他,片刻後又握着郗眠的手放在臉上。
“像真的一樣。”他像個胡言亂語,神志不清的孩子。
突然,他湊過來在郗眠唇上吻了一下,一觸即分。
又說了一遍:“像真的一樣。”
如果是真的,該多好啊。
郗眠任由對方握着自己的手,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
他沒想到,崔聞舟對他……
崔聞舟已經捏着他的手腕一下一下在親吻他的手心,濕漉漉的觸感讓郗眠瞬間回過神來,慌忙不已抽出自己的手,快步離開。
他可以拒絕顧之延,可以殺齊泫,卻無法對崔聞舟這樣。
崔聞舟對此早習以為常,他的夢裡,永遠抓不住郗眠的背影,這比夢見郗眠倒在血泊中好太多了。
他又躺了回去,想着一般過一會便能醒來。
突然,他雙眼一睜,猛的坐起來便往床下跑,竟是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追了出去。
腦海中被兩個字占滿。
溫度。
方才郗眠的手是有溫度的!
此時正是秋冬之際,郗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快步下山。
他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對崔聞舟。
“公子小心!”仆人大呼一聲,郗眠慌忙轉頭被突然沖過來的黑影撲倒在地。
“你還活着,你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來人從背後壓着他,将他緊緊壓制在懷中,沒一會郗眠便察覺脖子上的濕意。
崔聞舟在哭。
他說:“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郗眠動了動肩膀:“你先起來。”
崔聞舟慌忙爬起,又去拉郗眠,果然見郗眠的臉上有被小石子印上的紅印。
似乎是被郗眠知曉了心思,徹底不管不顧了,拉着郗眠的手将人拉進懷中,便去吻那白嫩臉上的紅痕。
吻一下說一聲對不起。
郗眠漲紅了一張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周圍的仆人都眼觀鼻鼻觀心,看天看地看樹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郗眠将崔聞舟帶回了家。
後來才知道崔聞舟已在南岩山守了半年還多的墓,因為南岩山地處偏僻,杳無人煙,而郗家又是兩座空墳,便一直不知。
崔聞舟在秋水縣住了下來。
郗眠曾問過他何時回去。
他道:“不回去了,我隻想在這裡陪你,我離開之時是得了家父同意的。”
真實情況是他不惜絕食也要來為郗眠守墓,宣王氣到要同他斷絕關系,不過這些郗眠不需要知道。
冬去春來,在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崔聞舟問郗眠願不願意同自己成親。
郗眠答應了。
郗母請人看了黃道吉日,将兩人婚期定在六月二十五,仲夏之際。
此時距離婚期一月有餘。
聽了半日的書,日頭西沉,微風帶來涼意。
兩人先将趙臨生送回家,又一道回了郗眠家。
宅子的門關上,街角走出一個人來。
齊泫到這裡已有三日,這三日他從一開始的狂喜,到憤怒無比,再到如今神色平靜,他已經想好了如何懲罰郗眠。
“先去把那臭小子抓來。”郗眠怎麼敢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