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山上的古巢裡,能看到七個孩子在等待她。
睜着圓圓的眼睛,七個好孩子啊……
四十三萬一千六百六十三、四十三萬一千六百六十四……
被剝奪了感官後,通過芯片不斷在腦海中循環的洗腦歌聲就變得無限放大。
……沒關系,這玩意她聽了快兩年了,沒那麼容易屈服,也沒那麼容易瘋掉。
“……小十四,該醒了……”
耳邊終于傳來模模糊糊的人聲,左眼也感受到一束刺眼的光。
霜月費力地擡起眼皮,眼眶裡因為強光刺激而蓄起生理性淚水。
她感覺到臉頰被什麼粗糙溫暖的東西觸碰着。
“果然長時間不服藥是不行的嗎……”
她聽到德普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然後似乎是膠囊被打開的聲音,下巴被輕松撬開,有什麼粉末狀的東西被撒了進來,猝不及防嗆得她咳嗽起來。
“小十四,咽下去。”德普擰開一瓶水抵着她的下唇。
對方用了控制器,霜月順從命令就着水咽下那些粉末。
“現在是、什麼時候?”幾天沒有開口,她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德普挑眉,撿起一直在地上沒有動過的藥盒塞進她懷裡:“距離你被關禁閉已經有五天了。”
她沒有數錯。
還有幾分鐘就到五天了,還好現在放假,當時和小池陸也約定的假期天數是一整周,算上監視宮野姐妹見面的時間也就超過了半天而已。
倒是宮野明美……雖然已經打過招呼,但說不定又要因為她的消失而擔心了。
感覺比以前從禁閉中恢複過來的時間變長了,是她的錯覺嗎?
眨了眨眼,霜月握着那盒被塞進手裡的藥,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德普正舉着一面鏡子,頗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鏡子?
霜月視線從德普身上挪到鏡子上。
鏡子裡倒映着她的臉,臉上用于僞裝的妝随着時間流逝掉了個七七八八,隻是……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血管順着脖頸一直到臉頰處如同樹枝一般扭曲着鼓起,幾枚骨質似的尖刺戳破皮膚露在外面,看上去異常詭異。
就連頭發也從發根處蔓延出些許白色,變成了黑白相間的駁雜顔色。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凹凸不平的觸感,那些刺則是硬邦邦的。
也許是吃下去的藥有了效果,她臉上鼓起的血管漸漸癟下去,皮膚恢複光滑,隻是那些骨質似的此仍然毫無動靜。
德普正盯着她,仿佛盯着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一樣:“親愛的小十四,我有說過,那種藥是維持你生命的東西吧?現在隻是基因崩潰前的征兆,如果一直拖下去……我可不希望你變成一團毫無用處的肉。”
他還沒研究夠呢。
基因崩潰前的征兆?這具身體的來頭果然不簡單,小黑哪會那麼好心給她一具和歌未一模一樣的身體?在推理漫的世界,任何出現的人和事物都必須有邏輯通順的出處。
霜月戳了戳臉上破皮而出的尖刺,指尖因為剛從藥物中恢複而有些顫抖:“你的意思是,我是經過基因改造的造物?看來你見過不止一次,是我在實驗室那半年裡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還是在其他地方?”
德普收起鏡子,動作輕柔地替她解開脖子上的項圈:“哦?聽到這種事還能保持冷靜,真不愧是小十四啊,不過是不是「基因造物」這一點,你還是問你那未曾謀面的母親吧,我不過是在踩着她這個跨時代又幸運的天才的腳印罷了。”
雖然小十四表面看上去若無其事,但他見過很多次對方從禁閉中出來的模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内,這孩子的情緒恐怕都不會那麼穩定了。
怎麼問?把人穢土轉生起來還是用死者交談問她五個問題?歌海娜的屍體都不一定還在。
霜月扶着牆壁緩慢站起身,一點點活動着麻木的手腳:“那麼,我還能為先生效力多久?”
真是完美的洗腦,可惜隻有這麼一個完美的成品,貝爾摩德隻能算半個。
德普忍不住笑了起來:“根據現在的情況,隻要你規律服藥,還有至少十年穩定的時間,運氣好的話還有很久呢,說不定直到一百年後也沒事。”
那麼多次的檢查讓他一直在修正着自己的判斷,從一開始的人類壽命上限到半個世紀,再到十年,這是他能給出的最保守的估計。
十年就夠了。
至于一百年什麼的……誰愛當一百年的社畜啊?
“這玩意呢?就一直這樣了嗎?”霜月指着臉上的尖刺。
“隻是骨細胞的異常增殖,”德普側身讓出通向走廊的道路,“如果隻是在實驗室裡,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隻不過小十四現在還是個需要見人的天才少女,我會給你安排手術,保證恢複得和幾天前一模一樣。”
意思是實驗室裡的都不是人嗎?
霜月冷漠地越過他:“需要多久?我的畢業課題就差一點,别耽誤我趕上畢業季。”
“正好把下次的維護一起做了,兩天是最快的結果,傷口恢複大概需要三四天,到時候你隻要稍微戴兩天口罩遮一遮就好。”德普伸出兩根手指,笑眯眯地跟了上去,“當在此之前,我會如約先帶你去見Boss——當然,得先把你這一身弄弄幹淨。”
他看向霜月亂糟糟的麻花辮和沾着塵土的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