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
差一點他就撞到那個小孩子了。
車内,一身休閑裝的男人心有餘悸地瞥了眼後視鏡。
一旦他出車禍引起注意,交警說不定會發現後備箱裡的那些東西。
雖然這次他們改變策略沒有将炸彈僞裝在公文包裡,而是找到類似設計的外殼放在飲料瓶中,但還是有被發現的概率。
第三次爆炸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一周,那些警察應該已經将三次爆炸聯系到一起了。
是時候向他們發布戰書了。
終于平複下情緒,男人駕駛着汽車停在一棟百貨大樓下。
————
百貨大樓。
植松夏佑清點了一下購置的物品,不好意思地向身邊的人說道:“真是麻煩你了,羽賀老師,明明是休息日卻來幫我做學校活動的采購。”
被稱為老師的年輕男人雙手各提着一隻滿載的購物袋,不在意地笑了笑:“誰讓我剛好在附近散步呢,看到你拿着這麼多東西,根本沒辦法視而不見嘛。不過,就隻有你一個人嗎?”
“是因為竹村同學突然生病了,其他同學都還在享受假期,我這個班長當然要負起責任。”植松夏佑放下清單,費力地抱起滿滿當當的購物袋,辨認了一下方向,“接下來還有裝飾氣球……”
一隻手忽然伸到了他面前。
是羽賀響輔将兩個購物袋放在一隻手裡,空出了另一隻手:“再分擔一些給成年人吧。”
植松夏佑權衡了一下自己的體力和剩餘購置物品的數量,也不再逞強:“那就拜托了,羽賀老師。”
“總是「老師老師」的叫,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變老了一樣,”羽賀響輔接過袋子直起腰,略長的鬓發柔和了他的臉部曲線,“不能叫得更年輕一點嗎?”
他出身于音樂世家,大學時期就被譽為天才音樂家,畢業後完成了一些舞台劇和電影原聲帶的制作,其中幾部名聲大噪,讓他的名字出現在了許多人的視野中。
植松龍司郎恰好與他的父親設樂彈二郎有些交情,在他父母去世、他改姓羽賀之後,植松龍司郎對他多有照顧,他回到日本後便不時指導一下植松夏佑作為微薄的回報。
植松夏佑遲疑片刻,試着叫道:“羽賀哥?”
“走吧,夏佑。”羽賀響輔應了一聲,帶頭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接近聖誕,百貨大樓裡充斥着節日的氛圍,聖誕樹、鈴铛和紅帽子構成了聖誕節的基本元素,店門口、護欄邊、電梯口裝點着五顔六色的小燈泡。
歡快的聖誕歌曲響徹百貨大樓的每一個角落,即使在電梯裡也能聽到清脆的鈴铛聲。
又是一年聖誕節。
植松夏佑低頭俯視着透明電梯下方的景色,一個個來來往往的腦袋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恍惚。
-
去年聖誕,學校裡也舉辦過簡單的慶祝活動,班級裡的同學們興緻勃勃地裝扮着教室。
經過幾年的相處,大家幾乎不再排斥性格開朗的工藤歌未,隻是會在對方間歇性安靜不語的時候識趣地不去打擾。
有時候,他覺得工藤歌未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向周圍人的目光大相徑庭——會說話時的工藤歌未總是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永遠帶着笑意,熱情而直率;閉口不言時的工藤歌未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差别,眼睛裡的情緒卻似乎更加平淡,對待别人同樣帶着笑容,隻是那笑裡面更多的是禮貌。
他仍然不明白工藤歌未生了什麼病,但生病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植松夏佑便下意識對她多了些關注。
有一年聖誕那天,工藤歌未一如既往與工藤新一、毛利蘭以及鈴木園子湊在一起,她安安靜靜地坐靠在桌邊聽着朋友們聊天,時不時用手語和口型比劃。
當全班都進入忙碌中開始搬動桌椅、裝點教室時,工藤歌未也自然地拿起貼紙幫忙裝飾。
巧合的是,那時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正好被美術委員叫走,工藤新一去隔壁借用桌椅,有那麼一小段時間裡,工藤歌未身邊留出了一片空地。
植松夏佑幾乎沒有多加思索就來到她身邊,早已醞釀了幾十上百遍的話語卻臨時卡在了喉嚨裡。
「歌未同學……」
工藤歌未回過頭,天青石色的眼睛與牆壁上的紅色裝飾形成鮮明對比,比背後的藍天更加清澈通透,她就這樣安靜地與他對視片刻,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植松夏佑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隻是怔愣地望着那雙眼睛。
他在那雙鏡子般的眼眸中看到了裝點着教室的同學們,看到了教室門口路過的老師,看到了從他們之間掠過的飛蟲……
也看到了傻乎乎直愣愣盯着對方的自己。
「有什麼事嗎,夏佑同學?」工藤歌未見他久久不語,拿起線圈本寫道。
分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問句,植松夏佑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勇氣。
不會說話的歌未同學果然還是有些不一樣。
面對此時近在眼前的工藤歌未,他卻忽然感覺與對方隔得好遠好遠,那不過一米半米的距離仿佛整座銀河。
直到鈴木園子回來,他都沒有将心底的話說出口。
像是什麼呢……
他後來想了很久很久。
大概像是月光吧,分明照耀在了他身上,靜谧柔和,卻伸手而不及。
這個「工藤歌未」是不一樣的。
他想道。
-
“在想什麼?”
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植松夏佑這才發現電梯已經到了十層。
他恍然回神,歉意地笑笑:“抱歉,有點走神……”
“為什麼要道歉?”羽賀響輔走出電梯,語氣平靜。
植松夏佑愣了一下:“诶?”
羽賀響輔的背影并不壯實,甚至有些清瘦,帶着些許憂郁的氣質。
他側過頭,垂眸看向植松夏佑:“你有做錯什麼嗎?總是把責任都攔在自己身上可是會很累的——你所演奏的音樂向我傳達着這樣的信息。”
「夏佑同學一直都很負責任,但其實不用那麼勉強自己。」
植松夏佑短暫沉默幾秒,抿了抿唇:“……我隻是經常會想起,歌未同學失蹤的那一天。”
上學路上,聽課時,食堂排隊時,等公交時,練琴時,做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