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嗖嗖的夜風卷着垃圾的臭味拂過鼻尖。
等拉維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在無人的垃圾堆後。
他擦了擦臉頰上已然冰涼的汗珠,茫然地擡起頭。
他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回到家裡,但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槍,拉維還是止住了腳步。
他與那便宜父親做過約定,隻要以現在這幅打扮在附近晃悠一個月,對方就會給他一大筆錢,足夠讓他和母親以及弟弟妹妹離開貧民窟。
雖然這條件很誘人,但他多少還有些理智,直覺地從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然而貧民窟裡每天都隐藏着各種各樣的危險,便宜父親提出的報酬已經足夠換取他的冒險。
還有半個多月,他就能拿到那筆錢,帶着家裡人一起過上好日子了。
拉維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想彼得的腦袋炸開在眼前的畫面。
這裡是貧民窟,他見過的死人說不定比他十八年賺到的雷亞爾還要多,隻不過是失手殺死了一個人而已。
隻不過是殺死了一個……打過幾次招呼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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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裡的動亂影響不到富人區,隻有裡約可憐的底層警察被差遣着進入貧民窟内進行調查。
小警察望了眼窗外七歪八扭站在街邊的幾個壯漢,猶豫着搖下車窗。
沒等他整理好措辭詢問這些「王」的爪牙,一個光頭男子背着一把沖/鋒/槍向他們這邊走來。
那光頭男子用槍托輕輕敲擊了一下警車,緩緩湊近他,一股與汗水混在一起的難以言喻的酸臭味鑽入鼻腔,讓小警察胃裡忽然翻湧起來。
“隻是煤氣爆炸而已。”光頭男子的眼睛像是老鷹一樣緊緊盯着他,手中的槍口側了側,語氣低沉,“能幫我們聯系消防隊嗎?”
哪家煤氣爆炸和爆竹一樣「噼噼啪啪砰」地連續從貧民窟西側的一頭響到另一頭,過了足足有兩三分鐘才停下動靜,至今火焰還蹦得竄天高?
他今晚執勤真是倒了大黴。
小警察噎了片刻,熟練地在對方的威脅中低下頭:“好、好的,沒問題……”
即使是在這個平均每天都死五六個人的地方,這種程度的爆炸也足以引來不要命的媒體的目光,而每天發生在這裡的複雜交易可不能暴露在世人眼中——盡管這已經幾乎是人盡皆知的消息。
等這場大火被撲滅,西貧民窟恐怕需要些時間來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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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一片寬敞的平房裡,脖子一側紋着紋身的髒辮男子狠狠吸了一口煙,企圖讓自己的大腦從迷糊的睡意中清醒一些。
該死的,他和安托萬暫時的冷戰還不至于鬧到這種地步吧?那家夥是吃錯藥了嗎?
不,安托萬那家夥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和他撕破臉皮,貫穿大半個巴西的進出口違禁品交易還需要他們共同維持。
“下面的人說,那是個銀色長發的男人。”靠在牆邊的另一個赤膊男子說道,“好像還有人看到了什麼白色的面具。”
安托萬手底下沒有銀色長發的人,至少在裡約這塊兒地盤上沒有。
髒辮男子,也就是貧民窟的「王」,迪克,吐出一口煙圈。
但恰巧,他知道安托萬背後有一個神秘的勢力,裡面的人似乎都喜歡穿一身漆黑的衣服,而他曾經想調查對方背後的組織,結果卻受到了警告。
貧民窟最近有做什麼得罪那個組織的事嗎?
“把火滅了,聯系警方那邊敷衍過去,派人去接觸一下安托萬。”
他揉了揉眉心,補充道:“态度委婉一點,問清楚對方關于爆炸的内情。”
窗邊的男子若有所思:“老大,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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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婦人的語速越來越快,夾雜着當地的方言,到後來霜月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隻能隐約捕捉到幾句髒話。
随着時間流逝,月上中天,漸漸照亮了小破房屋的一角。
随便路過一家人就和薩格提巴有關,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兒?
……也許真的有。
霜月忽然停住轉身的動作,盯着那胖婦人的臉幾秒。
先前對方藏在陰影裡的眼睛被照亮——那是一雙非常普通的藍色眼睛,單眼皮,遍布着血絲。
下睫毛很長。
而三個孩子也有着同樣長長的下睫毛,那女孩的更纖細些,兩個男孩子則更濃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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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回到富人區的中心。
卡莎薩仰躺在熱氣騰騰的浴池中,浴鹽将水染成了乳白色。
他擡手撩起濕漉漉的頭發,似笑非笑地望着大理石台子上的浴鹽包裝袋。
“嗡嗡……”
台子上的通訊器發出震動聲,屏幕上隻顯示了一串數字。
卡莎薩深吸一口氣,從溫暖的熱水中站起身,伸手去拿幹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