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場面。
即使在魔女結界中制造過驚天的動靜,霜月也從未在現實中見識過真正的爆炸。
或者說,沒有切身感受過炸彈對于普通人的殺傷力。
她忽然感覺胸膛裡有什麼東西抽搐了一下。
直到一隻覆蓋着薄繭的手拉了她一把,不耐煩的聲音響起:“愣在那裡幹什麼?等死嗎?!”
琴酒命令白羽所設置的是一條連鎖爆炸機關,能夠持續不斷地引發下一次爆炸,光是他們愣神的一會兒功夫,爆炸已經從西側的小巷一路響到了這裡。
這讓他對白羽特制的「貼片炸彈二号」——也就是她所謂的「噼啪砰」——改變了看法。
原以為這種輕飄飄類似貼紙的炸彈隻能造成有限的殺傷力,他下達了「造成動靜越大越好」的命令,卻沒想到貼片炸彈能夠瞬間讓還算結實的石頭房屋和牆壁倒塌。
琴酒對裡約的貧民窟并不熟悉,卻也說不上陌生,高低錯落的複雜道路隻有每日穿行其中的本地人才能輕易分辨,而他隻是記住了簡單的地圖走向,此刻果斷選擇了一條作為撤離路線。
霜月下意識地跟着琴酒拐入一條小路:“……”
方才布置炸彈時,她隐約看到了破舊木門和窗戶後的景色——昏黃燈光下,高矮不一的人影微微晃動,偶爾有交談聲傳出,她還看到了一個小孩子黝黑的皮膚和幹瘦的胳膊。
連鎖炸彈對她而言隻是一條簡單的機關鍊,不用多加思索就能得出最合适的位置,用最少的量達到預期效果。
在魔女結界中,她完全可以保持最冷靜的頭腦思考消滅使魔和魔女的方法,而如今,她正用那從魔女手中救出受害者的方式向普通人下手。
——那又如何呢?
她是白羽,是SA13,是烏丸蓮耶的棋子。
「烏鴉啊,為什麼歌唱?因為在那高山上……」
白羽回過頭,長發順着她的動作在空中劃出狂亂的弧度,水綠色眼眸中倒映着轟然升起的明亮火焰。
火光躍動着舔舐并不牢固的房屋,似乎要将裡面的一切都一口吞下。
那樣溫暖而明亮的火焰……
“……真好看啊。”她低聲自語。
琴酒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眉頭微皺,沒有停下腳步:“如果你想尋死,就站在那欣賞吧。”
裡約的十一月份是夏季,氣溫通常在三十攝氏度左右,夜間的氣溫也不會太低,即使是一年四季穿着風衣的他都覺得有些熱。
而白羽的體溫太冰了,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活人的溫度。
————
貧民窟的邊緣地帶,兩團黑色身影一前一後行走在沒有路燈的小路上。
“琴酒前輩,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引起那麼大的動靜。”白羽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貧民窟西側的方向挪開,讓黑暗重新占據視野,“也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
他們進入貧民窟的方式稱不上低調,不少人都對敢在入夜之際無視警告進入其中的勇士留有印象,何況琴酒的氣質極其引人注目。
而引爆連鎖炸彈後撤離的時機也有些晚了,琴酒的身影被零散的流浪漢目擊。
盡管才與琴酒相處沒幾天,但白羽覺得這不太像是對方的一貫作風。
琴酒似乎對連鎖炸彈的動靜并無不滿,連帶着對她愣在原地的行為也不再重提:“小鬼,你剛才有一點沒有說對——不是我們去尋找薩格提巴,而是讓薩格提巴被找到。”
白羽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琴酒是在回答她設置炸彈前的提問。
「“我們要去尋找薩格提巴的行蹤嗎?”」
薩格提巴會因此而暴露行蹤嗎?更進一步說,薩格提巴疑似即将于FBI接頭,他們會把見面地點定在裡約的貧民窟嗎?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也許是離開了垃圾發酵完味最濃重的中心地帶,琴酒多解釋了一句:“凱匹林納還沒蠢到在貧民窟都繞不開FBI。”
凱匹林納……
白羽此時才重視起這個代号。
根據卡莎薩的說法,凱匹林納曾經潛入FBI内部得到了某些資料,其中就有薩格提巴父親的檔案,也得到了FBI與薩格提巴接頭的消息,緊接着,被發現馬腳的凱匹林納在FBI的追捕下逃回了裡約,至今仍然在與敵人糾纏。
但如果說,凱匹林納并不是沒有能力逃脫FBI的追捕,而是在放風筝呢?
衆所周知,相較于CIA,FBI更多負責美國國内的案件,在國外的勢力分布遠遠不及國内,正因如此,恰巧離裡約最近的FBI探員們就會成為與薩格提巴接頭的最佳成員。
隻要失去凱匹林納的行蹤,被派出的探員們自然而然就會接手下一個任務——與薩格提巴會面,或者支援與薩格提巴會面的同事。
在貧民窟引發的騷動以及刻意留下組織的蹤迹,也許是想讓薩格提巴或者FBI露出破綻?
白羽疑惑地壓了壓帽檐——她覺得這個邏輯并不夠通順。
他們的任務隻是回收或殺掉薩格提巴。
“前輩……”
“等明天的結果。”琴酒打斷了她的話語,臉色依然冰冷,看上去大概是被這裡的垃圾臭味熏得不輕,加快腳步離開貧民窟,“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大腦去思考。”
白羽毫無異色地摸了摸臉上的白色面具,沒能與琴酒感同身受。
她懷疑對方隻是不想在貧民窟多待。
用爆炸掀起貧民窟的騷亂究竟有什麼目的呢?讓其他人目擊到他們出現在爆炸現場,是為了讓什麼人知曉?
“是,前輩,我今晚會在貧民窟觀察後續。”白羽眨巴了一下眼睛,定在原地沒有跟上對方,随後補充了一句,“——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僅僅是觀察。”
是的,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