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呼吸聲都快要停滞了。他在之前見過這個娃娃，就是引得夏洛特崩潰的那一個，也是精神病人合影的照片中拿在手上的那一個。甚至連同剛剛弄在地上的髒污都一模一樣，它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個被故意做舊的本子上面，一雙已經褪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隊員。

“隊長，”他已經語無倫次了，河俊費了好大力氣才聽懂了他的話，“我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吧，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事情。”

害怕之前的安排暴露，讓觀衆們得知其實自己就是在裝神弄鬼的河俊連忙阻止道：“你在說什麼，好好想想，這不過是一個布娃娃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不是啊，隊長……”他的聲音顫抖着，“這到底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河俊催促幾番，沒了耐心，隻能讓其背後的另一個隊員前去解圍。

那名男隊員也是隊伍裡有名的大個子，不知其中厲害，而是一把拿出布娃娃和墊在下面的本子。

“雅妍，這裡的一些内容是用漢字寫的，你是上過大學的，過來看看吧。”

他大概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就隻能把這本寫滿漢字的本子遞給雅妍，後者面露難色。她憑借着自己從課本上學到的内容勉強翻譯，翻到下一頁卻是一張女人面向鏡頭的照片，黑漆漆的頭發像瀑布一樣遮住她的臉，腳上穿着一雙前幾年流行過的運動鞋，而身上——身上确是一身五六十年代的學生制服。這裡曾經有女孩失蹤過，每個人都清楚這件事。

雅妍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那個失蹤者（在這種情況下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死了）在之前留下的惡作劇照片，她調整了一下手電筒的方向，正想要把這張照片上的内容展示給屏幕前的大家看的時候，卻見那普通的泛黃照片就如同光栅一般女孩的頭緩緩擡了起來。

她“啊”地叫了一聲，手一抖本子扔在了地上，不聽隊友的勸阻就奪門而出。河俊把注意力轉向喬和江楓，發現兩個人已經放棄了用切割機怼門把手，正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那個金發的外國男人問：“你确定就在裡面嗎？”

看上去完完全全是本國靠譜公仆的中年男人則頗有些不習慣地摸着自己胡子茬拉的下巴：“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裡面什麼都沒有，要不然我眼見為實一下？”

金發男人說：“既然這樣的話，請你務必要注意安全好了。”

随後，便在河俊驚恐的眼神中，那個男人頭一歪倒了下去。而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甚至還非常貼心地用手給他墊了墊，不管怎麼說，你們兩人的關系是不是太暧昧了一些？

江楓以靈體的姿态穿過大門，隻覺得這裡人擠人人挨人。他們麻木着自己的目光，像一塊腌肉一樣直挺挺地站着。

全部都是困在此地永世不得超脫的生靈，她心中了然，口中不斷說着“借過”想要穿過靈體的圍欄，僵硬的手臂卻忽然擡起來，抓住她字面意義上近乎透明的胳膊。

他們的臉齊刷刷扭向江楓，有些已經幾乎要把自己的脖子生生擰斷了，從他們漆黑卻反射着鏡子般亮光的眼珠和腥臭的口中流出流出如同石油一般粘稠的膿血來。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夏洛特感覺好多了。

她此時正坐在大堂裡，天花闆上挂着系滿了符紙的紅繩。她蜷縮着，隻覺得似乎有什麼涼飕飕的冷風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于是她抱緊自己的雙腿，蜷縮起在，在心中怒斥着自己的懦弱。但緊接着，夏洛特就聽見從走廊裡傳來的腳步聲。

她徒勞無功地握住自拍杆，心裡其實也知道這種東西在面對真正的鬼怪時隻能起到一點點心理安慰一般的作用。但随後門被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氣喘籲籲的雅妍。

雅妍的短發黏在她汗津津的臉龐上，述說着剛才的自己看見了多麼可怕的景象，夏洛特一邊安慰着朝雅妍走過去，一邊重新打開攝像頭，雖然二人并不算熟悉，但隊伍中的女孩子本就不多，她自然也會多花心思。

“别擔心，”她拍着雅妍的後背，“隻要我們沒有觸犯禁忌，這裡就是安全的。”

她們沒再聊什麼天，兩個人彼此的了解也不算很多，雅妍還在斷斷續續說着什麼，攝像頭裡隻剩下夏洛特的靜默。

河俊數着屏幕上返回的畫面，卻發現多了一個。

他倒回去數，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過去，最後卻發現在雅妍的名字旁邊有兩個标記。

“呼”，旁邊的煤氣爐不知怎麼回事又忽然亮了起來，明明空氣中還殘留着泡面的香味，他惡心欲吐。

他一把掀開簾子，跌跌撞撞地從帳篷裡跑出去，雖然遙遠，但理應能夠從這裡看見遠處城市的微光。然而河俊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天空像網格一樣解體、支離破碎，仿佛一個過載的服務器終于出現卡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揉了揉眼睛，木然地回到帳篷裡，關了煤氣爐，坐在電腦前。

——假的，他想，一切都是假的。隻有即将到手的韓元是真的。

河俊打開通訊頻道，開始自己的下一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