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離開了港口黑手黨之後就立馬去了森鷗外的診所,在森鷗外的病床上大睡一通之後,他便毫不客氣地把診所裡的繃帶統統卷走了,隻給森鷗外留下一張寫着“事成”的便簽。
天氣不錯,他們現在正坐在河邊吹着晚風。
“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五條悟問,“你還在想什麼?”
「我還以為五條君會更想知道我為什麼把森醫生賣給了首領呢。」太宰治說。
五條悟皺眉,他對這個其實并不是那麼感興趣。
「我可以告訴你哦。」太宰治自顧自地說。
從一開始,森鷗外就知道太宰治和港口黑手黨有聯系。畢竟如果隻是說那兩句話,還不至于被羊惦記那麼久。
太宰治會被他們如此挂念,主要也是因為在對他們批評了一番之後,竟然轉頭就和黑手黨扯上了聯系。
而森鷗外之所以會救太宰治,除了人間失格的特殊性,當然也就是因為有着想要借助太宰治來充當他進入黑手黨的跳闆的想法。
一個不加入任何黨派的孤兒,卻在生活中得到了黑手黨的關注,而且黑手黨還在其被别的組織欺淩的時候無動于衷,怎麼想這個孩子和黑手黨的關系都不會很淺——港口黑手黨在拉攏這個孩子。
在貧民街,這個機會要是放在别人頭上,那估計這個人都該感恩戴德地接受了。
但偏偏太宰治是個異類,他拒絕了港口黑手黨的拉攏。
于是森鷗外的出現就給了太宰治一個離開黑手黨的方案——讓他來頂替太宰治進入港口黑手黨,他來做太宰治和港口黑手黨之間的聯系人。這樣他的目的達成了,而太宰治也暫時獲得了清淨。
“五條君現在這個狀态,真的還算活着嗎?”太宰治狀似好奇地發問。
在貧民街也好,在港口黑手黨也罷,太宰治所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他隻是一直都在觀察着周圍每個為了生活而掙紮的人。
他很聰明,但是他也太年輕了。他看了這麼多,卻還是無法理解這些人所堅持的生存的意義。
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目标,有的人的很簡單——隻為了填飽肚子,單純的為了活着而活着;有的人的又太複雜——“家人”,複仇,愛。
太宰治看到了,但是又不理解。
如果說活着是最重要的,那為什麼有的人能夠如此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如果說活着的意義是最重要的,那為什麼有的人又能夠将死之時為了活下去而放棄堅持的意義?
他思考了許久,卻仍然沒有找到一個能夠令自己滿意的答案。于是他暫時放棄思考這個問題,他開始想:那我活着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隻身一人來到橫濱,沒有對活着的強烈向往,不在意吃穿,沒有親朋好友的牽絆,沒有目标,什麼也沒有。
他似乎隻是沒有意義地活着,隻能看着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能都去追尋自己的意義。
但是他人的意義,又有什麼意義呢?拼盡全力地追逐着這一份活下去的想法,到頭來連自己都扭曲了原本的意義。
如此看來,為了意義而生,沒有意義;為了意義而死,也沒有意義。
這一切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那人為什麼還要活着呢?
這些問題旋繞在太宰治的腦袋裡,讓他日日夜夜地思考,卻找不出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他連自己活着的意義都找不到。
真不愧是“人間失格”。沒有意義,也沒有活下去的想法,這簡直就是喪失了為人的資格。死亡對于他而言,和活着本就沒什麼區别吧?
再者,萬一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樣,在臨死之際找到自己的意義呢?
“雖然我也有點好奇我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但是這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五條悟說。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和腦子随着空間的震動又開始發痛,眼淚又流下來了,明明擁有全知的六眼,此刻他卻開始看不清任何東西。
他問:“你現在想死了嗎?”
「擅自偷聽别人的内心是不好的,五條君。」太宰治盯着面前清澈的河流說,「你過剩的好奇心可别打到我的身上。」
「不過可以滿足你一下,我現在隻是突然很好奇死亡是什麼樣的了。」
五條悟耳邊嗡嗡地響,他已經疼的聽不清楚太宰治在說什麼了。他隻看到周圍的影像一晃,就通通變成了藍色,氣泡隔着一層水膜翻滾着向上湧去——太宰治跳河了。
五條悟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太宰治這回可能真的要死了,因為所有的畫面都突然消失了,這個空間似乎開始崩塌,純黑世界的中央隻剩下了他和滴滴答答滲着水的玩偶。
“混蛋太宰!”
他抓住太宰治的玩偶,力道大得似乎要把懷裡的玩偶徹底撕成兩半。
那玩偶這時候倒是不哭了,反倒是咧着聲音歡呼了一聲“死亡”,然後陷入了沉默。
但是五條悟卻因為身體的疼痛直不起腰,眼淚也嘩嘩地往下流。
不行,這樣下去結果恐怕是會跟着太宰治一起死。
五條悟雖然看起來很狼狽,但越是瀕臨死亡,他反而能夠更加冷靜地思考。
現在是最壞的情況,他的命還真的和太宰治綁定在了一起。如今太宰治求死,這個空間也瀕臨着崩塌,隻會帶着他一起死。
不能就這麼死去!五條悟對自己說,他還沒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沒有把那個對自己動手腳的家夥揪出來好好地收拾一頓。他還沒有搞清楚,他到底丢失了哪些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