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甯國公府的小世子,謝璟叙。
甯國公早年喪妻,請旨鎮守嶺南邊境,此後再未回過上京,膝下隻有謝璟叙這一個兒子。
沈妤看着略顯擁擠的馬車,有些頭痛。
“殿下,您不用跟邢世子接着處理公務嗎?”好半天,沈妤才想好措辭,想要委婉地将人請下去。
言外之意,你不走嗎。
蕭珩身長八尺有餘,又常年習武,此刻坐在沈妤的馬車裡隻能微曲着腿,目光盯着斜倚在馬車壁上的謝璟叙。
聽出弦外之音,沒料到沈妤會說這個,蕭珩好似被噎了一下,無端的有些煩躁。
“處理完了,下面的事不用孤盯着,蘭溪驕縱,是邢國公府管教不嚴,孤會讓宮中的嬷嬷去教導她。”
這是說方才的事。
邢蘭溪作為一個貴女,在禮儀上是挑不出毛病來的,最起碼,比沈妤自己剛回上京時要好的多。
從前為了維護好太子妃的形象,沈妤每每做出寬容的姿态,卻讓邢蘭溪變本加厲,背後不知诋毀了她多少次。
貴妃的侄女,太子的表妹,嬷嬷怎麼敢下手教導她呢。
若有下次,沈妤便自己給她點教訓了。
這幾日沒有出門,沈妤留在錦瀾院盤點她這些年攢下的東西,一一登記。
看着厚厚的冊子,沈妤都有些心驚,竟有這麼多,若是尋常富貴人家,怎麼也夠坐吃山空數十輩子了。
可歎她這幾年,竟是委屈了自己。
今日看着錦玉閣中的镯子,眼都不眨就買了下來,若是從前,邢蘭溪說想要,沈妤是必定不會跟她争搶。
“多謝殿下,邢姑娘脾氣向來如此,臣女不會跟她計較。”沈妤微笑着回答。
不會計較,隻是會教她些許道理。
謝璟叙斜倚在馬車壁上,雙手抱臂,看着兩人說話。
“啧,沈阿妤,我聽說你癡纏太子殿下都快瘋魔了,日日給人送禮物,我在嶺南聽着着實稀奇,特地過來看看,能不能把你罵清醒了。”
謝璟叙上下打量着沈妤,語氣頗為遺憾,“如今看來,傳言不可信啊,虧我千裡迢迢跑來。”
若是别人,沈妤此刻定會覺得難堪,可聽好友調侃,沈妤隻覺得丢死人了。
嘴硬道:“誰讓你讀書少,偏聽偏信呢,捕風捉影的假傳聞,你也信。”
蕭珩從未聽過沈妤這樣說話,她向來是穩重端莊的,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蕭珩覺得謝璟叙有些礙眼。
沈妤确實經常送東西到東宮,茶水點心文房四寶都有,就連他如今用的墨,還是從前沈妤送的,他一時間竟沒明白,沈妤為何急着否認。
成為儲君的要學的第一件事,便是息怒不形于色,任憑心裡的想法九曲十八彎,蕭珩外表也看不出一絲一毫。
蕭珩坐的四平八穩,沒有要下馬車的苗頭,沈妤看不懂他想做什麼,
見到謝璟叙,沈妤心中很是歡喜,謝璟叙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知道真相後,哪怕一遍遍開導自己,沈妤還是難以放下,像是站在霧裡,不知前路如何。
她有好多話想問謝璟叙,蕭珩在這,總是不方便。
謝璟叙看了蕭珩兩眼,遂坐直身子,雙手抱臂,語調懶洋洋的,“百聞不如一見,太子殿下果然人中龍鳳。”
“謝世子過獎,今日一見謝世子,頗有傳聞中甯國公的風範”,蕭珩語氣涼涼。
甯國公自請出京,這麼多年從未回來過,如今京中鮮少有人見過他,但是兩年前沈妤回京,是太子奉命去接的。
不巧的是,謝璟叙跟人出門打獵,等他回去,沈妤已經到了上京城外。
兩年前,徐家忽然接到旨意,太子殿下将要南下接沈家姑娘回上京,徐家上下匆匆忙忙準備起來。
都明白沈妤的身份,以後是要嫁給太子的,徐家老夫人私心想讓兩人多相處一些,外孫女能多得太子些喜歡,以後日子也好過一些。
故讓沈妤領着太子在嶺南轉一轉,也了解一些風土人情。
那是沈妤在六年後第一次見到蕭珩,十七歲的蕭珩早已參政多年,儲君儀态盡顯。
回上京途中,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沈妤度過了十三年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夜,也是沈妤感情的開始。
“阿叙,你怎麼來上京了,謝伯父也來了嗎?”歡喜之餘,沈妤還是有些擔心,謝璟叙從小便在嶺南長大,從未來過上京,他雖玩世不恭,但也不是沖動的人,眼下接近年關,若說僅僅是來看自己笑話,沈妤是不會信的。
“你跟謝伯父又吵架了?”沈妤擔憂地問。
謝璟叙聞言,頗不在意地笑了一聲,幽幽道:“老頭子如今才不跟我吵呢,忙着給我找小娘呢。”
蕭珩皺眉,看了沈妤一眼,沈妤仿佛司空見慣一般,隻是巴掌大的小臉皺了起來。
蕭珩心裡,沈妤是個半分規矩都不會錯的貴女,這種話她聽了一定會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