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愣了愣,“耶!”他比了個“二”的手勢,然後自己一臉莫名其妙,頓了一下,“别‘耶’了,我聽出來了,上一個字是‘讓’。你繼續。”
沈讓差點被他氣得翻白眼。
他氣息一亂,胸口微微顫了兩下,悶悶地咳。嚴冬趕忙讓他歇着,又吸了一次痰,沈讓閉着眼緩了半天,嚴老大一度以為這人放棄了,卻見那雙眼睛又執着地張開。沈讓看不見東西,對癱瘓的身體也沒個感知,在屋裡尋找活人的時候,神色分外迷茫。
嚴冬本想裝死,卻實在是沒狠下心。
“你說,我在聽。”
氣流出入時帶着破碎的漏氣聲,像是吹着裂了口的風笛。兩人來回拉扯,二十分鐘過去,終于勉強得到了幾個字。
“讓葉峰、把、猜擦哞紮、才想到……”
也不像人話啊。
嚴老大決定從此拒絕任何“你做口型我來猜”的活動。
他對“猜擦哞紮”和“才想到”這個莫名其妙的組合表達了極大困惑。
遊子龍被老衛教訓完回到病房,一開門就見到嚴冬一臉快要被逼瘋的表情,嚴老大跟看見救星一樣,一把拽過遊子龍,“快來看看你家長官到底想說啥!”
遊子龍從外頭回來,原本心裡憋着一股氣,被他這麼一拽,才發現見沈讓居然醒着。一瞬間又高興起來,他提心吊膽地湊過去,小聲喊了一句,“讓讓?”
沈讓勉強扯了個笑容,隻是方向不太對。遊子龍看着心裡一緊,卻還是努力仰起笑臉,他蹲到床邊,捧起沈讓的手在臉頰蹭了蹭,“我在這兒呢。”
“你說,我聽着。”
“讓葉峰——把猜擦哞紮,大——啦——”沈讓緩了緩,又張開嘴,努力把每一個字的口型做标準,卻還是發不出可靠的聲音。氣息混着呼吸機的嘶嘶聲,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完這句話。遊子龍僅僅盯着他,但很快放棄了這個方案。
“我們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遊子龍提出。
“讓葉峰——這幾個字對不對?對了就眨眨眼。”
沈讓眨了眨眼。
“那下一個字是什麼?”遊子龍挨着床邊坐下,仔細盯着沈讓的嘴型:“你繼續。”
沈讓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像是風箱裡的嗚咽,漏着氣,“……cai——”
遊子龍:?
遊子龍:“再說一次……”
“哧——sai——”
遊子龍:“食材?”
“……”
“吃菜——”遊子龍繼續猜,隻見沈讓瘋狂眨眼,他頓了頓,“菜?啊?你餓了想吃菜?還是你想讓葉峰去種菜?”
嚴冬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兩人,他不忍心打擊遊子龍說這一集他看過,剛剛他和沈讓就是這麼猜的。
果然,沈讓絕望地閉上眼睛。
“……好好好,菜。”遊子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小心哄着,“你别生氣,慢慢說。菜——是指種菜或者吃菜那個菜嗎?”
沈讓不睜眼。
“是指……”遊子龍頓了頓,“一個名詞嗎?”
沈讓睜開眼,雖說沒有聚焦,卻淚汪汪的很是可憐。他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又繼續艱難地發出破風箱般的氣流聲,“can——”
“菜?餐?餐廳?你想吃什麼?”
沈讓臉上露出一種淡淡的絕望。
“mou——”
遊子龍雖然不理解,但十分尊重。他重複了一遍,他捏住鼻子,認真地發出了一聲,“哞——”
“這是想吃牛肉啊?”
“外城去東邊山上有一家叫哞哞的小炒牛肉很好吃的!”
沈讓又一次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甚至憤憤地皺着眉頭,把腦袋擰了過去,不願面對。
沈讓下颌骨兩側有着對稱的指印,是心肺複蘇時開放氣道留下的,淤青還沒有消。遊子龍瞧見,嗓子酸了一下,卻又咧開嘴,努力露出笑臉,好聲好氣湊上前,“别生氣,好長官,繼續,繼續。”
沈讓好歹從快厥過去的憤怒裡調整心情,進行到下一個字,“zhang——”
遊子龍興奮地像個古裝劇裡的小太監:“喳!”
沈讓:……
遊子龍腦袋裡飛快地過詞:“菜……餐……哞——”他掏出通訊器,借着拼音聯想輸入了好幾遍,忽然蹦起來,“你是說……蔡參謀長?!”
沈讓眼睛一亮。
“讓葉峰把蔡參謀長——”遊子龍頓了一下,“帶過來?你想見蔡參謀長?”
嚴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服氣。說他兩人心有靈犀吧,遊子龍在那裡“吃菜”“餐廳”“哞——”說他兩個沒有默契吧,人遊子龍還真的從餐廳的小炒牛肉裡破譯出了“蔡參謀長”幾個字。
“真特麼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