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炎家是火系家族,火焰永遠向上,可他是一粒種子。種子,要先紮根到地底。”她說着,看過來,表情平靜,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悲憫,“他走的時候,我幫過他。我祝願他能長成大樹。”
遊子龍眨了眨眼睛。
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比喻。
他不是那種一點就通的聰明人,可此刻卻聽懂了。他很想把這句話分享給自家長官,長官一定會很高興。他用力地點點頭,“他是大樹,參天大樹!”
“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遊子龍驕傲地仰起脖子,與有榮焉。
可惜蔡向導沒有說話,仍是那雙悲憫的眸子,像是透過遊子龍的模樣,瞧見了沈讓如今的狼狽。遊子龍很快被她注視得冷靜下來,他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甚至難得一見地開始自我反思。
“可惜我太菜了……”他小聲嘀咕。
“為什麼?”蔡參謀長似乎對他這個結論有些興趣。
遊子龍耷拉着眉毛,“就是很菜啊……”
“讓……長官是頂級向導,喜歡他的人多得不得了,比我厲害的哨兵有好多。”他說着說着,就想起了沈讓和邵雲征的傳言,莫名委屈起來。按照北舟城的尿性,頂級向導肯定得配特别厲害的哨兵,面前這位蔡老師恐怕也不會支持自己。
也對,讓讓生病還有他的責任呢。
他如果再厲害一點就好了。
他垂着頭,自我反省了一下。但天性很快戰勝了失落,遊子龍撓了撓頭。
他感覺自己好像适應了蔡參謀長的說話方式,他不問,對方就不主動開口。隻要他問,對方也會回答。一來二去,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接觸。
“蔡老師,你說我還能變強嗎?”遊子龍有點苦惱。
他好像看到蔡參謀長笑了一下。
“向導從不缺乏追随者。”蔡參謀長慢慢地開口,“有人喜歡他,是很正常的。”
“你想過什麼是哨兵、什麼向導嗎?”
這兩個詞任誰都不陌生,不就是兩種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的體質嗎?可他本能地覺得蔡老師不可能問這麼基礎的問題,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憋了半天,他顫悠悠試探着吐出一句:
“一個低劈埃斯,一個奶……”
這大概是蔡參謀長多年教育生涯聽到過最離譜的一個答案。她八風不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空白了幾秒之後,大約是實在沒能從自己的知識體系裡找到一個對應的詞彙,蔡參謀長虛心求教,“低劈埃斯和奶是什麼意思?”
遊子龍捂着臉,腦袋漲得通紅,頭頂冒出一縷黑煙。
“沒什麼,您要不就當沒聽到吧。”
蔡參謀長明顯不太能當作沒聽到,她仍舊皺着眉頭,試圖參悟一下這兩個新鮮詞彙。
遊子龍覺得自己冒出來屁話實在配不上蔡參謀長這樣虔誠的參悟,從指頭縫之間偷偷露出一雙眼睛,支支吾吾糊弄過去,“就是一個負責打架,一個負責給打架的那個輔助……”
這話蔡參謀長聽懂了。
她點了點頭。
“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這麼想的。”
“他們說,哨兵是戰士,是鋒刃,是獵人,而向導是輔助,負責安撫哨兵,甚至是哨兵用來發洩信息素的載體。”
“都錯了。”
“向導是燈塔,是指南針,是地圖。”
遊子龍似懂非懂地聽着,忽然回想起沈讓在精神圖景中牽着自己的手走出迷霧的模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他的讓讓是黑夜中的燈塔,會有千千萬萬的追随者。
“哨兵,這個詞的本意是守望者,是凝視黑暗、警惕危險的存在。”
“可惜,現在的哨兵大多更喜歡當一把刀。”
“如果你想當一把刀,那向導就是一張地圖。無論是刀還是地圖,再鋒利、再精準,本質上都隻是工具——沒有握住它的手,刀隻能生鏽,地圖隻能落灰。”
“如果你想當一位守望者,你會永遠與燈塔并肩。”
與燈塔并肩。
遊子龍懵懵懂懂地想着,他不要做刀,也不要做那些狂熱的追随者。他要與做那個黑夜中的守望者,與燈塔并肩。
破開迷霧,指引黑夜中慌亂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