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守望者和燈塔

遊子龍站在從前訓練期之後用來開宴會的酒店門口，左顧右盼半晌，極其不信任地看着手裡的導航，莫名有點茫然。

照理說，被抓的人應該關在監獄，或者至少關個小黑屋。按照沈讓“能打”的評價，還得留一堆武裝警衛看守，才能保證這人不逃跑。可風甯給的地址确實是這個，導航看起來也沒錯，内城區就這麼大，并沒有同名的地方……

莊園最近沒有接待太多了人，幾乎沒有服務生，整棟樓空落落的，隻有一個經理，帶着幾個小孩。

之所以說是小孩，因為那些孩子一看就在青春期，穿着學校的制服，裝模作樣帶着個領結，怎麼看怎麼滑稽，一看就是出來打工實習的那種。

遊子龍茫然地看着幾個青春期的小孩服務生。

這些孩子明顯沒有哨兵能力，也不太像有異能。

“那個……”遊子龍指了指裡面，“北……呃，蔡老師在樓上嗎？”

他話音未落，忽然感覺腦子裡有一根弦被波動了一下，仿佛忽然通曉了世界，又如同窺見了自己的内心。他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并不洪亮，像日常說話一樣，甚至還更平靜，更低沉。可他就是聽見了，聽得特别清楚。

“我在一，你進來吧。”她說。

遊子龍同手同腳地推開門走進去了。

蔡老師坐在沙發上，她身前的茶幾上擺了一個陶瓷茶杯，茶杯裡并無茶香，隻是冒着熱氣。遊子龍又一次福至心靈地确定了那杯子裡的東西不是茶，而是水，他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判斷的，眨眨眼睛看過去，卻見蔡參謀長輕輕一指旁邊的沙發。

“來坐吧。”

她話不多，也沒有之前的炎瑾身上那種氣場，甚至比前幾日同來的張結海還低調許多。她穿着閑适，并非制式軍裝，隻是很普通的休閑服，寬松、自在，在她身上卻顯出一種遊刃有餘的風度來。

遊子龍自诩情商不差，雖然不是圓滑的人，但和誰都能聊幾句。可面對着這位被沈讓成為“老師”的蔡參謀長，他撓了撓頭，看不出對面的深淺。遊子龍想了半天，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老老實實的鞠了個躬。

“蔡老師好！”

他鞠完躬，雙手交疊放在小腹，拘束地立正站好。蔡參謀長又重複了一遍，“坐吧。”

遊子龍緊張兮兮一屁股坐進沙發，把那沙發壓得陷進去一個大坑。

“是他給你做的覺醒。”蔡參謀長說，語氣平淡，“成年以後再覺醒的哨兵，我之前隻遇到過兩次，無一例外，都對自己的第一位向導非常依賴。其中一位也是高級哨兵，哨兵塔為他匹配了向導，但他沒有接受。直到戰死，他都隻為一位向導盡忠。”

“我也不要别的向導。”

遊子龍飛快地表忠心。

蔡老師卻似乎沒有聽見，她伸手拎起茶壺，翻過另一盞倒扣着的陶瓷茶杯，為遊子龍也斟了一杯平淡的熱水，推了過去。

“你們城主這些年好嗎？”她問，如同尋常的寒暄。

遊子龍對這個蔡老師的好感激增，就為“你們城主”這四個字！她沒有叫他“炎讓”，而是尊重了沈讓的新身份。遊子龍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想起來沈讓在張結海面前“裝”的那一把大的，生怕自己說漏了嘴，破壞了長官的計劃。

她見遊子龍吞吞吐吐，卻沒有動怒。

“你隻說，他不好到了什麼程度？”她換了個問法。

遊子龍被她的敏銳吓到了，愣在原地，全然不知道她從哪兒得出的這個結論。

“他如果過得好，不會不見我。”

蔡老師貼心地替遊子龍解惑。

她語速平和，話不密，可總是一針見血，信息量很大，沒有廢話，于是給人一種利落的感覺。

遊子龍難得地跟上了她的邏輯。

如果是他自己，見到了小時候的親朋好友，他一定會得意洋洋地帶着大家一起吃肉。如果過去是敵人，他也會嚣張地顯擺一通，氣一氣對方。

遊子龍張了張嘴。

他不安地端起茶杯，“咕咚”一口把水灌進喉嚨，舔了舔嘴唇，沒想好要怎麼說。蔡參謀長見他為難，隻是擺擺手，把他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堵回了肚子，不再追問。

這下又換成遊子龍不自在了。

可蔡參謀長沒有再理他。并非刻意冷落，而更像是在等遊子龍開口。她并不需要無用的交談，卻也并不催促，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吐息之間，身邊的空氣都因她而圓融流轉，她仿佛化于天地。

“你和長官……以前的長官……很熟嗎？”遊子龍率先打破沉默，他顫巍巍舉手，像一個上課準備發言的小學生，“他那會兒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我的學生。”蔡參謀長說，她頓了一下，“除了學業上的問題，我們很少有交流。”

遊子龍有點失望。

他本以為至少能聽到一些沈讓的故事。

“他是一粒種子。”

蔡參謀長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