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宣傳頁

蔡參謀長站在酒店二樓的小陽台上，目送着年輕人的背影。

她此生見過許多火系異能者，自然也見過更多的哨兵，他們強勢、自傲，隻向更強者低頭。正如先前所說，在這個時代，大多哨兵都甯願成為一把尖銳的刀，所向披靡，炎家的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被喻為天生的戰士。

可遊子龍是一張白紙，尚未受到哨兵沙文主義的浸染，竟然能聽進去她說的那些，幾乎是大逆不道的話。她有些意外，又覺得這種人就該出現在朝城這樣的地方。

仔細想來，朝城本就是一個建立在“大逆不道”之上的基地。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麼過不去的難處，她想不出還會有什麼原因，能使沈讓願意與北舟城扯上關系。當年他走得有多決絕，如今就該有多絕望。

她歎了口氣，精神觸絲緩緩收回。

遊子龍是個心大的，他如果有所感地回頭看了看，沒瞧見什麼可疑的人，隻摸了摸後腦勺。今日蔡老師講的那些他能不能聽懂姑且不提，倒是得出了另一個結論。

蔡老師也是頂級向導，但對他毫無吸引力。所以他喜歡沈讓和沈讓是不是向導毫無關系。

他隻是純粹的喜歡沈讓而已！

遊子龍對自己的總結十分滿意，得意洋洋地翹着尾巴，上小賣部逛了一圈，揣着水彩筆就回了醫療部。春節期間，年味很重，到處都又活動，可惜沈讓身體還沒達到出院的标準，他又不敢再随便帶沈讓出門，隻好想辦法将病房裝扮出來。

門口的垃圾桶裡常年有各式各樣的外賣盒和零食包裝，今天還多了幾張花裡胡哨的宣傳頁。遊子龍瞧見一眼，卻沒多想，帶着一臉傻笑，興沖沖地快步往裡沖。

嚴老大正巧推開旁邊一扇門出來，那是廢棄物室，用來處理衛生垃圾的。

遊子龍瞧見，當下收了臉上的傻笑，放輕了腳步走病房，輕聲交代了一句“我回來啦——”

沈讓被翻身成了一個側卧的姿勢，腦後的頭發已經長過了頸，頸部有些潮濕的汗水，把發尾亂糟糟地黏在皮膚上。病房裡有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遊子龍一聞就知道這是剛換過紙尿褲，指不定是用了開塞露促進排便。癱瘓病人神經紊亂，無知覺地失禁排出來也就罷了，如果是身體憋着了感覺到便意，往往會起雞皮疙瘩、出汗、頭疼、心跳加速，是個遭罪的。

外頭風寒霜露重，作戰服的夾棉外套浸滿了寒氣，遊子龍将外衣脫在一旁的椅子上，又去用溫熱的水洗過手，這才走到病床邊坐下。

溫熱柔軟的手覆在了沈讓汗濕的頸部。

手掌底下那修長的脖子微微一緊，卻又随着呼吸慢慢平靜下來。遊子龍知道他醒着，卻難得安靜地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揉了幾下，轉身洗了一條半幹的熱毛巾，将他後頸的汗水擦去，又仔細擦幹。沈讓沒有提出異議，他就順着這人的頸部一點點往上，枕部、耳後，腦袋頂、太陽穴，依次按過。

沈讓呼吸逐漸沉了，瘦弱的身體在被子下壓着，臉上血色很淡，眼窩深得愈發厲害。遊子龍安靜地坐着，瞧着。他本人是坐不住的性格，竟然有時候就這麼出神，有時也會忘了時間。

沈讓這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到了翻身的時候，嚴冬敲門進來，遊子龍正啃着一根水彩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對着兩張畫了簡筆畫的紙發呆。

“翻身。”嚴老大看了看遊子龍，又看看沈讓，“你來我來？”

遊子龍“噌”得一下站起來。

“睡着呢，一起吧。”

躺平比側躺要方便些，側躺時，沈讓自己沒有平衡，翻得不到位會躺平回去，沒有減壓的效果，可翻得過了又容易成趴着的姿勢，壓迫呼吸，照顧的人總要反複折騰好幾次，調整身前身後枕頭的位置，還得調整他胯骨和雙腿的姿勢，最終才能擺好。躺平則簡單得多，把體位枕撤掉，在胯骨和肩頭一推，将雙腿擺好，就算完成。

嚴老大将他被子掀開，他下身沒穿褲子，隻有一個白色的紙尿褲裹着消瘦的臀部，一雙腿蒼白地躺着。由于腎病、雙腿水腫，他雙腿又沒有知覺，怕壓迫血液循環，或加重全身的水潴留，導緻心髒吃不消，所以彈力襪也沒有穿。如今水腫不算嚴重，隻是腳踝還有些浮腫，倒是顯得沒那麼細。

沈讓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一雙眼惺忪地睜開，看着遊子龍折騰自己那雙不頂用的腿。

遊子龍馬上對他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多墊一個枕頭？”

沈讓懶洋洋的，“随你。”

遊子龍便将他的腿擡起來，想将一個枕頭墊在小腿下，卻引發了輕微的踝陣攣，嚴老大伸手幫忙，兩人迅速地擺好姿勢，又将在床尾加了一個枕頭踩在腳底，保持雙腿的功能位。

如果沒有那些體位枕，沈讓腳踝松弛，雙腳腳背朝外，膝蓋也是外旋的。被子一蓋也瞧不出什麼不體面，沈讓也早已不指望這雙腿能重新支持自己跑跳，渾不在意。可遊子龍卻十分計較，非要給他擺得端正才算罷休。

病床床頭緩緩擡起來，沈讓咳嗽了兩聲，嗓子裡痰音嘶嘶啦啦的。

遊子龍屁颠屁颠将自己的簡筆畫拿了過來。

赫然是一貓一狗。

他在這方面很有些天賦，畫的兩隻小動物圓滾滾的，一左一右，十分可愛。沈讓剛睡醒，人還犯懶，隻用眼神瞥他一記，那意思很明确——今兒又準備了什麼鬼主意？

遊子龍嘿嘿一笑，“這個是深淵。”

“這個是泡芙。”

沈讓哭笑不得，“畫的不錯。”

“我想在中間寫一個‘福’字，貼在門上。”遊子龍捧着粗粗的水彩筆，一雙星星眼看沈讓，“我字醜，讓讓幫我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