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喪屍依舊蹒跚地向前走着。
“這裡,人都很餓。”
“外頭死人吃活人,這裡活人吃死人。”
喪屍吃人,這是常識,也是喪屍最令人産生恐懼的地方。而這些感染之後的半喪屍化的“人”,因為不再懼怕病毒,竟然在資源極端貧瘠的情況下,以喪屍為食。
它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裡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實際情況,都與其他的人類相隔離,居民的壽命短暫,生活水平極低,無法種植,也幾乎沒有捕獵外界動物的能力。按照建築的情況來看,也許一開始是有人投入建設的,但如今已經被徹底抛棄。
這裡不是一個城鎮,也不再是一個實驗室。再與世隔絕、資源極度匮乏的情況下,它已經成了一個養蠱的天然器皿,成了一場感染者的大逃殺。
而這場大逃殺注定無人生還。
街巷深寂,夜色漆黑。有節奏的腳步聲回蕩着,比呼吸聲更重。沉默惱人地在衆人之間蔓延。
“你感染多久了?”在遊子龍背上的沈讓忽然開口,“打過藥嗎?”
那小喪屍似乎對沈讓有些興趣,聽他開口,再度停下了腳步。其他幾人也跟着停下來。
沈讓被背着走了一段,褲子已經歪了,皺巴巴堆在一起,上衣被蹭得向上,腰上露出一截皮膚。遊子龍走在最後,沈讓自己也沒有知覺,此時衆人停下來,才注意到他的狼狽。
關燕幫他扯了扯衣服,孩子看着,過了一會兒,點點頭,簡單地回答了沈讓的兩個問題:
“一年多。打過。”
“那個藥,究竟是什麼情況?”沈讓追問。
“藥,是實驗。”小喪屍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說,“以前,人人都有。”
“打了,會生病。但是變異……”它組織了一下語言,“更晚。”
“我們,感染了,來當實驗品,找機會,活下去。”
“但是後來,活着的人……感染者……太多了。”
“藥不夠。”
“就不是每個人都有。”
“做手術,換義體,能得到藥。能打,打赢了,能得到藥。”
“換義體?”沈讓打斷它,“是新人類計劃?”
小喪屍還沒回答,他又問,“是換了義體之後,能得到獎勵,給你們藥?”
小喪屍這回否認了。
“換義體,要打針,和‘藥’的作用差不多。”
老墨和胡顔顔聽得直皺眉,關燕沒什麼表情,遊子龍在狀況外,沈讓的臉躲在陰影中,沒人看得見他的神情。
那小喪屍繼續說。
“再後來,有人赢,有人輸。輸的,我們,留下來。還有一些,走了。”
“走去哪兒?”遊子龍滿頭霧水,聲音卻有幾分不自覺地顫抖。
“不知道。”
它不知道,但其實每個人都知道。出去的人和鎮子裡的人一樣,要麼死在了路上,要麼變成了喪屍,更可怕的是那些離開的感染者是可以接觸到外界的,會将這種特殊的病毒帶出去。
由此,才有了北上喪屍潮。
“喪屍潮?”老墨問。
“不知道。”小喪屍說。
“但是外面亂了,實驗停了,我們就沒有新的藥了。這裡也不讓出去了。人們,都加入診所,幾個診所一直打,搶最後的藥。我們,就等死。”
“診所在争什麼?隻是在争剩下的藥麼?”沈讓忽然又開口問。
小喪屍被他問住了,茫然地愣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它重新提起腳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又在路口停下,“我快變異了。”
它說。
“結賬。”它用血紅的眼睛看着衆人。
老墨從包裡摸出一塊獨立包裝的牛肉幹丢過去,它用牙齒咬開,路上幾乎沒有路燈,看不出血液的顔色和質地,隻有腥臭的味道濃郁地飄着。
它吃得很快,咀嚼的聲音也和喪屍無兩。吃完,它沒再往前走,隻是僵硬地直起身,卻不知是不是因為骨骼肌肉已經僵硬,它沒能把頭仰起來,隻是朝着那個方向,說,“就在前面”。
其他人轉過街角,仰起臉看過去,看見不遠處,落滿灰塵的霓虹燈牌勾出“住宿”兩字。
它跟過來,走了兩步。
“還想吃?”老墨問。
它點點頭,又搖搖頭,每個動作都僵硬滞澀。它看了一眼遊子龍背上的沈讓,随後開口。
“我也想,問幾個問題。”
“問。”關燕說。
“他,是第一個被咬的嗎?”小喪屍看着沈讓露在外面的腳尖,不知是不是看見了他褲腿的,傷口包紮。它問,“是他咬的你們嗎?”
幾人支支吾吾,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小喪屍盯着他們良久,嘶啞的聲音不知為什麼染上了幾分顫抖,聽着更似非人,它幾乎是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吼聲。片刻之後,才重新成為能夠令人辨認出的語句。
“你們恨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