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偷天換日

遊子龍嚎得驚天動地，聲震四海。沈讓低下頭，用拇指外側的關節抵在眉心，一臉無奈地揉了揉，歎了口氣。他自此得出一個結論——不要輕易招惹A級異能者，能不能打得過尚且是後話，他們不僅在體力方面天賦異禀，在氣息上也十分出色，哭都哭得中氣十足，頗具聲波類精神攻擊的水準，不知是不是得了紹雲征的親傳。

他甚至某一瞬間出現了奇思妙想，不知道紹雲征哭起來是個什麼效果？

護士皺着眉頭蹲下身，姑娘的身軀在碩大的遊子龍面前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好在她氣勢很足，又或許是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衣，天然就具有非同一般的壓迫感，她冷靜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瞬間就震住了場子。

“傷着哪兒了？”

遊子龍頓了一下，大腦袋晃一晃，眨眨眼睛，最終選擇怯生生地伸出手。手上蹭了一片血迹，倒不是裝的，隻不過瞧不見傷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從老墨鼻子裡打出來的。

護士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好容易見着血迹的來源，是指關節上一個小口子。遊子龍抽抽嗒嗒嚎着，“疼死了！肯定是他給我啃的！好多病毒！”

護士見狀表情複雜，憋了半天，賞了一句，“用碘伏擦擦吧……”

老墨不再激動爆沖，安保也就撒開手。他抹了把臉上的血，喘着粗氣涼飕飕吐槽，“再不擦就要愈合了。”

遊子龍哀怨地瞪了老墨一眼，倒是沒有蹦起來揍人，隻是扯着嗓子又幹嚎起來，“嗚哇哇哇哇——我渾身都疼，嗚嗚嗚我還傷着心了——”

沈讓咳嗽兩聲，提醒他不要演得太過。

遊子龍期期艾艾地閉上嘴，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

“雖然是個小口子，但還是要謹慎處理。”沈讓開口，若有所指，“畢竟不比一般人類，要是愈合不了就麻煩了。”

“麻煩您再給他看看，有沒有傷着其他地方。”

護士蹲在遊子龍面前，聞言回頭看了沈讓一眼，正巧見着他褲腳邊緣露出的傷口包紮。大概是輪椅屬實不常見，她又沿着輪椅，目光一路向上，将沈讓打量了一圈，這才點了點頭。

處置室内。

關燕背靠牆壁隐蔽身形，緩緩站起來，目光落在潔淨的操作台上。

空氣中有一股老式消毒劑的味道，桌上放着金屬彎盤，在朝城，是除了手術室以外早已淘汰的重複消毒器械。旁邊是一瓶開封過的碘伏，以及齊刷刷擺放着的四支針管。地上還掉了一支。

針管内的藥液呈現出透明的淡黃色。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抱着最後一點期待，目光逡巡，最終落在了地面。被胡顔顔一腳踩碎的藥瓶早已成了一片一片的玻璃渣，甚至更誇張得碎成了齑粉，唯剩瓶底的玻璃稍厚，殘存下來。那沒碎透的瓶底玻璃上仍有些藥液的水珠挂着，生化毒性的骷髅頭标簽也被液體浸透了。也是那種淡黃色。

完蛋了。

關燕想。

實驗室制備、保存病毒都需要緩沖液，她沒有做研究的經驗，平日工作裡習慣了無色透明的藥物。她先前向人打聽了半天，什麼藥瓶大小，注射方式，也想好了操作手段，打定了偷天換日的主意，卻萬萬沒料到這一出。

牆上的架子擺着針管、針頭、鹽水。

以及一些常見藥物，主要是抗生素。

關燕愣神盯着，腦子發懵，飛快地轉過哪種藥能呈現出這種顔色。

維生素B12注射液；維生素K1注射液；白蛋白……這些藥物确實呈淡黃色，相對常見，但所謂的“常見”也僅限于在朝城，或者醫療更加發達的地區。可對于這喪屍鎮的小診所而言，都是天方夜譚。

外頭遊子龍賣力表演，嚎得聲嘶力竭，她卻聽不清，隻能聽到耳朵裡的脈搏聲如擂鼓。

她咽了口唾沫，強壓下呼吸，閉上眼緩了口氣，都額定無論如何先做點什麼。她拿起針管，布滿紋身的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着。她咬着牙将針頭連着蓋子扭下來，小心翼翼地避免接觸那種藥品，将針管裡的液體直接推進洗手池裡。

她曾經接觸過很多危險藥品，也接觸過傳染病患者，接觸過喪屍，她曾經多次直面死亡，卻很少生出這樣不安的情緒。

黃色的藥液很快從針管中流逝。

一如時間。

胡顔顔焦急地踱步，遊子龍已經拖了護士好幾分鐘，但關燕仍沒有出來的意思。

遊子龍坐在地上，護士本要帶他來處置室處理傷口，他卻非要說自己扭傷了腳踝，賴着不肯起。護士終于失去了耐心，冷下臉一擡手，指着大門：“再繼續鬧，你們幾個都給我出去。”

遊大喇叭頓時變成了遊大啞巴，給自己的嘴巴拉上了封條，不敢說話。

老墨捂着腮幫子，連連讨饒，好聲好氣好狗腿地哈着腰，“護士姐姐别生氣，别生氣，别跟他一般計較。我這兒也流血呢，你幫我看看！我可不想人還沒變異就提前因為一個傷口血流不止嘎了，操作多少錢我們城——程二都照付。”

護士“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們兩個這麼大的個子，一個比一個沒出息！”她看了看老墨臉上蹭花的血迹，又瞧了瞧“熊大”和“熊二”兩兄弟翻遍全身上下加起來攏共不到五厘米的傷口，轉身，“等着！”

裂紋縱橫的半透明落地門透出模糊的身影。

護士的身影越來越近。

關燕的目光微凝。

來不及想太多了。

她動作極快，将那些抽取過病毒溶液的針管丢進垃圾桶，又胡亂從垃圾桶底部翻了些東西上來蓋住。轉身打開新的針管，安上針頭，擰開生理鹽水的封口，抽取兩毫升左右，與先前護士抽取的病毒溶液差不多劑量。

“她是不是要拿碘酒啊！很疼的！”遊子龍的聲音傳進來。他舉着爪子癟着嘴，可憐巴巴，“破熊大！你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