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進展
燈光重新亮起來,加油站的小屋恢複了平靜——如果抛開被綁着按在地上哀嚎的一串兒人不談的話。小大掏出麻繩,李一鳴臉上挂了點彩,但行動自如,想是牙龈出血之類的小事。他與小大聯手,三下五除二就綁了好些人,一邊綁人嘴裡還罵罵咧咧的,顯然是對剛剛挨揍的不滿。
輪到花兒,他很識時務地主動把手伸過來,沒有半點階下囚的神色,彬彬有禮,“輕點綁,我隻是個奶媽。”
沒等小大做出反應,關燕邁着長腿幾步上前,對這位奶媽露出了一個不怎麼發自内心的皮笑肉不笑,随後一扯繩子,把這位的腕子也綁了起來。
花兒:……
朝城其他人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都一臉恨不得和這事兒沒關系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位綁人綁得如此熟練,綁完了一踹屁股,嘴上罵兩句,那氣勢活脫了像道上的土匪。
一旁的李朗此時又像回到了流離者的組織,他的屍體橫在地上,與被踹翻的流離者們齊排排地躺成一串兒,隻是沒有被綁起來。
從槍傷迸出的血液在地上流淌成了蜿蜒的溪流,空氣中充斥着粘稠的血腥氣,令人喉舌之間都咂着一股子辛鹹的鐵鏽味兒。
烏鴉和孩子卻都顯得很平靜。沒有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也沒有劫後餘生的心有餘悸,她隻是保持着原先的動作,緊緊地擁着那個半大孩子。也許是母親的安慰起了作用,連孩子都沒有表現出什麼恐懼。
烏鴉抱着孩子站起身,動作之間,孩子的臉從她臂彎裡擡起來。
孩子定定地望着地上的那一攤血腥,小小的臉十分蒼白,隻有一雙眼睛睜得很大。幾乎占據臉上一半的面積。阿牛雙手被縛,倒在李朗的屍體旁邊,正嫌棄身上沾滿粘膩的血,轉瞬間瞧見那孩子朝着這個方向咧開嘴,露出口中細幼的牙齒。牙齒似乎保護得不大好,有深色的齲斑,乍一看像是獸類的獠牙。
這表情本該是兇悍猙獰的,但孩子年齡太小,這表情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壓根體現不出什麼威懾力,反而像一隻龇牙咧嘴的幼獸。
阿牛卻無端毛骨悚然。
也許是因為,一個孩子,面對父親的屍體露出這種表情太奇怪——阿牛這樣自我寬慰。
烏鴉很快注意到孩子的動作,又把孩子圓溜溜毛茸茸的小腦袋按進了自己的臂彎。她看了看四周,不知在找什麼,最後還是望向了關燕。烏鴉微微低下頭,垂着眼,聲音平靜而滄桑。
她說,“抱歉,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關燕看了她很久,眼神複雜,似乎想說什麼,可到了最後,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準備怎麼辦?”
朝城的人在,自然能收拾流離者,殺也罷趕也罷,都好說。但他們不可能在此久留,一旦離開,流離者很有可能再回過頭來,思來想去,似乎除了斬草除根,就隻有離開這裡一條路可以走了。
關燕看着她,眼神依舊複雜,甚至十分悲哀。
“我們此行危險,不過你可以往南——”
烏鴉搖了搖頭,打斷她“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她此話出口,衆人的表情都變了,紛紛感受到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心驚。這話背後的含義很簡單,她不離開這裡,唯一安全的處理方案就是——
斬草除根。
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解決方案,正如烏鴉将李朗一槍爆頭一樣,血腥而野蠻。
“我這裡很難找到。”烏鴉說,“因為地處死人谷邊緣地帶,地形複雜,一旦離開,很難再活着找回來。”
衆人臉色緩和下來。
“可以。”沈讓的聲音從屋内傳來,“我可以保證他們離開這裡。”
烏鴉轉過去,對着屋子的方向低下頭,縱然裡面的人沒有看出來,她也保持着禮貌的态度,“謝謝。”她說完,頓了頓,很快就接着問,“你們來這裡,是在查這些動物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
“你們可以理解為表達感謝,也可以理解為我希望你們趕緊gun——趕緊離開。”她似乎臨出口咬了一下舌頭,才把平時的談吐習慣吃回去,改成了對待客人應有的禮貌。對此,沒有人表露半點不滿,反倒是這種粗魯、冷硬的處事方式,才更符合她獵戶的身份,也更令人放心。
“這些變異的動物,已經在這裡很久了。”
流離者基本都在地上,椅子空出來,烏鴉找了個低矮的闆凳坐下。直到這時候,她才逐漸露出虛脫疲憊,那是新手殺人之後都會經曆的階段。并非每個人一開始就能感覺到恐懼,在劇烈的腎上腺素的分泌下,人是被沖動掌控的,往往需要一點時間平靜下來,才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殺了人,才會感受到怕、惡心,或是别的什麼。
剛剛她殺死的,是人,不是喪屍。
人間的夜總是漫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