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開罐頭
李朗很快沒有了聲息，房間裡寂寂地回蕩着女人口中那句不斷重複的“好孩子”，分明是母子之間溫馨的撫慰，在這個場景之下卻顯得分外詭異。衆人隻感受到自己渾身汗毛倒立，仿佛聽見召喚着惡鬼的低吟。
李朗的死亡并非鬧劇的結束，恰相反，這僅僅是事情的開始。
房間裡很快響起更多的雜音，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被放大。除了那對母子，場中的每個人都在暗自摸槍。哪怕李朗在流離者中隻是身份最低的夥計，鬧出了人命，按照流離者的習性，很難善了。
朝城這邊的反應很快，幾乎在阿牛把槍摸出來的一瞬間，關燕黑洞洞的槍口就已經對準了他。
“她殺了我們的人。”老羅自陰影裡走出來，語氣不急不徐，聽不出愠怒，也沒有先前那麼客氣，“你不要多管閑事。”
關燕看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閑事？”
語氣說不出的嘲諷。
從一開始，她就是對烏鴉表現出最多同情的人。流離者幾人明顯對此不屑，但鑒于朝城衆人都沒有異議，也隻好與關燕交涉。
“她說的未必是真的。”那姓張的開口。
“但她說的也有可能是真的。”關燕立馬回敬。
張思恒聳了聳肩，“你們很難求證，我們也很難。就算是真的，也不過是家事，罪不至死。無論如何，動手是真，殺了我們的人也是真，總要給一個交代。”
“同情心過剩的蠢女人罷了。”阿牛出言打斷，“和她廢什麼話。”
阿牛先前從沒有表現出對李朗的重視，此時卻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怒目圓睜，表現得分外暴躁。說話的同時，他朝着天花闆鳴了槍，房間頓時陷入混亂。
關燕并非異能者，又任職醫療部多年，反應速度上遠不如長期訓練的戰士。小大一把拽住她，毫不猶豫地将她半掩在身後。與此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快如閃電，如果不是小大這一擋，那襲影子幾乎就要不動聲色地靠過來。
同時，唐峥擡手，替小大格住了一記手刀。
那人見一擊不成，迅速退走。室内光線很暗，流離者他也隻能認出主要的那幾個，電光火石之間，他沒能看清動手的是哪一位。
其他人也很快陷入混戰。
室内擁擠，槍擊是最末的選擇，容易誤傷。屬性異能者也因為環境受限而很難分清敵我，最适合發揮的當屬哨兵和本體系異能者。
流離者都十分兇悍，秉着不怕死的勁頭，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十足的力量。朝城的部署很快到位，阿牛受到最緊密的圍攻，他也很配合地展現出來超凡的戰鬥力，與曾仁一起，拖住了朝城包括謝家豪與唐峥在内的幾人；艾米擅槍，但猶豫在狹窄範圍射擊有所顧忌，也很并沒有發揮出戰鬥力；話多的張思恒很快被擊倒在地；老羅并沒有太出色的表現，那個叫花兒的在他不遠處，卻反複看向阿牛的方向，似乎想去幫忙，但也沒有采取更激烈的行動。
胡顔顔在黑暗中，望向曾仁打鬥中的剪影。曾仁反應比先前稍慢，或者說，作為一名哨兵而言，他可以更快。微小的差别在瞬息萬變的打鬥間往往能起到決定屬性的關鍵作用，而如今這種差别，大得連他胡顔顔都能注意到。
花兒的指尖依稀有光點亮起。
胡顔顔餘光一瞥，敏銳地捕捉到那一點亮光。他隻覺得自己的腦子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回想起曾仁示好時透露的那些信息。
“攔住他！”胡顔顔指着暗影中行動的花兒。
阿牛露出個憤怒的表情，花兒對着老羅一攤手，表示自己被制服了，什麼也做不成。
混亂中，李一鳴聽到一句，是胡顔顔在喃喃，“還有一個。”
李一鳴莫名奇妙。
“擒賊擒王，去屋裡。”黑暗中，有人對着近在咫尺的人做口型。
“火系異能者……”言外之意是打不過。
“不是那個。”這人眼中精光一閃。
外面打得如此混亂，遊子龍并未現身，如果不是他把外面這些手下視為“奴仆”，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有比參與混戰更重要的任務。
抛開遊子龍可能是個“昏君”不談，先前謝家豪将最好的夥食擺在沈讓面前，那不是一種愛屋及烏的表現，一個族群中，隻有地位最高的個體會得到下屬的食物上供，這是所有動物的天性。
對面的人沉默下去。
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摸槍，手中是一對短刀，刀把粗圓，刀身鋒銳。光影變化中，老墨瞧見那刀，愣了一下。對方動作很快，他看不真切，眉頭一皺，身形一動，本想靠過去，卻沒想世界忽然一暗。
屋裡的燈很快熄滅了，隻餘窗外透進來的，天空微弱的灰光。
肉眼尚未适應突如其來的暗色，一時間動手的人都停頓了動作。低聲的交談與喘息聲混在一起，人們沉默着壓低呼吸一點點推開，門闆與窗戶發出撞擊聲，但混亂中，沒有人說話。
黑暗裡，誰先發出聲音，誰就會成為靶子。
李一鳴忽然想起胡顔顔自言自語的那一句，“還有一個。”
胡顔顔沒有能力在這種混亂的場合定位每一個人，那隻能說明他原本的就在留意這人。事出突然，他們沒來得及溝通，但胡顔顔此人雖然平時不着調，可關鍵時刻無比靠譜，不可能無的放矢。
李一鳴皺起眉頭，屏息靜氣，将精神力集中于耳。
耳中的世界千百倍地嘈雜起來。
低微而駁雜的聲音中蘊藏了千百種聲響，并不是每一種都有意義。他聽到很多個呼吸聲，或者心跳，或是衣服摩擦和扯動的聲音。他聽到皮膚與金屬接觸的聲音，也聽到風聲。
低級哨兵并不足以支撐這樣的精神力消耗，慢說分辨每一種聲音有沒有意義，哪怕是捕捉到這所有的聲音，都需要他全神貫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