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藥吃多了會變笨!”
城主公務繁忙,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他今天中午一針止疼藥多睡了兩個小時,下午的計劃隻能延後。待他把事情辦完,天色已經黑得徹底,上午的訓練期開幕式宛如上輩子發生的,直到晚上九點多去食堂打包煎餅果子的時候,貴人多忘事的城主大人才如夢初醒地想起來一件事。
——這一整個下午,到晚上,屋裡還關了個危險分子。
好家夥,别把我屋子給燒了!
沈讓頭皮一緊,頓時顧不上喊累,在食堂匆匆買了兩個煎餅果子,轉頭就往回趕。推輪椅十分鐘的路程,他看了眼時間,決定不等基地區的擺渡車了,一張輪椅被他推得風馳電掣,直到回到辦公室門口,心裡頭還七上八下打着鼓。
他一溜煙劃進辦公室,停在卧室門口,輕手輕腳,甚至帶了點試探地,顫巍巍地,往裡看了一眼。
房屋健在,沒有被火焰肆虐過的痕迹。
沈讓松了口氣。
沒等這口氣松完,他目光逡巡,在床上一頓,登時整個人的血壓又上來了。某位哨兵呼吸均勻深長,打着低沉似地震轟鳴的小呼噜,四角八叉趴在床上,有半拉壓着被子,半拉壓着枕頭,嘴邊晶瑩的哈喇子淌在碩果僅存的枕巾上,枕巾赫然成了當仁不讓的口水巾。
沈讓覺得這人可能是專門來治自己的低血壓的,先前那口沒松出去氣又吸回來了。他沉着嗓子叫了一聲,“遊子龍。”
遊子龍把頭往口水巾裡埋了少許,呼噜打得更大聲了。
城主定了定神,遭受反複刺激的腦神經似乎習慣了這種“驚喜”,他火氣漸消,甚至覺得再來點什麼他也能堅持得住。他頓了五秒鐘,确認自己目前十分心平氣和,絕對不會動手扔一個仙人球砸在這個哨兵臉上。
心平氣和的城主心平氣和地推着輪椅來到床邊,心平氣和地叫人起床,“遊子龍,醒醒。”
這廂,遊子龍正在夢中跟喪屍厮殺,邊殺邊跟小隊裡的其他人比賽誰殺得多,正兀自得意拿了個大滿貫,猝不及防被沈讓喊了一聲,轉臉就瞧見一個喪屍臉劈頭蓋臉咬下來。那喪屍的臉忽然放大,而他卻成了當年那個無助的小孩子,瓢潑大雨說下就下,心髒在胸腔狂跳,幾乎要吐出來。
他聽着沈讓叫他,一個激靈從床上蹦起來,提防趴着的姿勢,險些把腰給扭了。沈讓沉默地看着遊子龍的雜技表演,腦海中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沉默地,把放在腿上的煎餅果子遞過去一個。
驚魂未定的遊子龍嗅着食物的香氣,回到了和平的人間。他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多好的城主啊,多貼心的長官啊,知道我睡了一天睡餓了,一睜眼就給我帶了好吃的!他從被窩裡艱難地扒拉出一條路徑,爬到床尾撈起來自己,不,确切來說是沈讓那件上衣,三兩下套上,随後盤腿坐在床上開始啃煎餅果子。
啃了兩口,嫌噎得慌,他騰出半個嘴,發出一聲含混的,“長官,有水麼?”
沈讓心說活該噎死你,卻鬼使神差地轉身去辦公室,将塑料托盤放在腿上,接了一杯水擺好,慢吞吞地推着輪椅,回到卧室。
殊不知遊子龍眼中的長官接連換了幾個形象,一開始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後來成了會種辣椒的親民長官,再往後成了過度用藥的叛逆少年,最終落在了——體貼溫柔善良的三好親哥。
沈讓待他一口水喝完,才伸手沒收了遊子龍吃了一半的煎餅果子,涼飕飕地布下指令,“去洗漱,出來吃。”
他的語氣太有長官的威嚴,遊子龍好險給他敬個禮。他活動了一下在這一下午昏天黑地的睡眠中僵硬的面部肌肉,帶着滿嘴油光,沖長官咧嘴一笑,高高興興從床上蹦下去,還不忘拍拍城主的肩膀摸摸他胳膊以示開心。
沈讓沒由來地覺得這人身後那條不存在的尾巴已經搖成了電風扇。
他看着遊子龍的背影,心情複雜急了。出門時他隻顧着睡過了趕時間,并沒有往這方面想,可現在整個人有一種隐私被侵犯的憤怒感,而這種憤怒卻因自己而起,并不能發出來,他歎了口氣,隻覺得身心疲憊。
歡快的小火龍搖着尾巴,去洗手間裡迅速又洗漱了一遍。牙刷沒帶過來,卻由挺大一瓶漱口水,遊子龍被辣得夠嗆,龇牙咧嘴地洗漱完,一溜煙跑出來湊到長官面前,
“長官,我好了!”
沈讓沉默着把煎餅遞給他,桌上甚至擺了兩杯水,一個是沈讓自己的杯子,一個是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馬克杯,估計是怕遊子龍吃噎着。小火龍開開心心謝過長官,就看見沈讓自顧自地在吃藥。一把一把的,跟吃飯似的,吃完又拿出來一支小針。
遊子龍嘴裡塞滿了煎餅,含混不清地發出一聲抗議,油乎乎的爪子一把按住沈讓的手腕。沈讓手腕不細,骨節分明,血管明顯,很有力量也很有美感。遊子龍瞪大了眼睛,咿咿唔唔了半天,好容易把嘴裡的東西噎下去,直錘胸口,還嚴厲控訴。
“你答應我不用藥了的!!!”
沈讓用另一隻手去端桌上的水,無奈手指力度不夠,有些發抖,他隻好把水杯往前推了推,推到遊子龍眼前。他眼神好笑又無奈,明明是長官,卻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像長輩,憋了半天沒說出什麼責備的話來。他用目光示意水杯,爾後微微偏頭,看着小火龍,那意思——喝口水順順氣?
小火龍二話不說端起水杯,咣咣兩大口下去,才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