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科研部
打醫療部的隔離大樓出來,沈讓臉色白得吓人,一路上醫生護士頻頻張望,無奈他前幾天在醫療部住院時實在太“聲名狼藉”,以至于沒有一個人敢過問半句。
倒是門口警衛膽子比較大,行了個禮,“城主好!”
城主明顯是不太好。
沈讓看了他一眼,警衛本以為城主會如往常一樣點個頭就走,卻沒想沈讓的輪椅停在了他面前。警衛訓練有素筆直地站着,目不斜視,沒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出,一時間覺得低頭和沈讓說話也不是,沒有目光交流看着前方好像也有點不對勁。
沒等他糾結出個所以然,沈讓率先開口。
“下一趟去實驗樓那邊的擺渡車在什麼時候?多久能到?”
警衛愣了一下,才忽然意識到沈讓如今出行不便。朝城地廣人稀,居民區的人大多開車,基地區的建築相對密集,騎機車的就多些。沈讓是個閑不住的,很多事親曆親為,經常能看見他騎着機車帶着頭盔疾馳而過,也有時候見他開着輛純黑色輕型裝甲,朝着外城區一路揚長而去。
——據說内城區給城主發了不少超速罰單。
“回話。”沈讓等得沒了耐心,“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知道!”警衛如夢初醒,“擺渡車半小時一班,從宿舍樓整點或半點發車,經過食堂、辦公區,到這邊醫療部,需要十一分鐘。然後經過訓練場,去外城交通總站,最後去實驗樓方向——從這兒過去大概要半小時。”
沈讓皺了皺眉頭。
科研部的辦公區在辦公樓,但實驗樓另有他處,距離辦公樓有十來分鐘的車程。平時一腳油門的事,沒想到等個擺渡車前前後後加起來需要這麼久。他出行不便,有時候會叫嚴冬開車接送他,可嚴冬畢竟是個醫療部的護士,排班排得滿滿當當,并不是總能有空。
“擺渡車一般不往隔離大樓這邊來,會停門診部和住院部。最近一班在八分鐘後。我聯系一下,讓它繞過來接您?”
沈讓臭着臉答應了。
朝城沒什麼殘障人士,但基地區有作戰部和醫療部,考慮到作戰部的人受傷是家常便飯,不時也會有外城區就醫的人過來做檢查,擺渡車的設置還算人性化。擺渡車車門下頭的地闆可以掀開,搭在地上形成坡道。司機有點手生,那坡道差點沒能打開,他手忙腳亂折騰了五分鐘,可算搭好坡道,而後賠着笑戰戰兢兢推着城主這位稀客上車,生怕自己因為業務不熟練被扣工資,緻力于提供最完美的客戶服務。
沈讓被他推着上車,表情更臭了。
他不喜歡出門,一旦出門,處處彰顯着他身體不便、嚴重殘疾。可他是城主,很多事情确實得處理,有時候他能把人叫到辦公室,但他總不能把實驗樓也搬到辦公室來。
單純的實驗室研究員們全然不知自己差點被城主搬走。
實驗樓分上下兩層,雖然在基地區,但其實位置相對偏僻,附近幾乎沒有别的建築。一層是普通研究所的樣子,辦公桌、試驗台、電腦和藥劑,另一層安保級别更高,大多是獨立的實驗室,厚重的鐵門層疊密封,裡頭有負壓裝置,打掃得纖塵不染,有些醫療部所需的精密儀器也在這邊,朝城雖不差錢,但畢竟沒有特大基地的闊綽,精密儀器沒那麼多,所以時不時也會有醫療部的病人被送過來蹭儀器用。
“城主好。”“城主好。”沈讓時常出入科研部,衆人都認得他,雖然此時見到有些驚詫,卻都隻禮貌地問好,不敢将目光在輪椅上停留太久。
唯獨裡頭一個小姑娘毫不掩飾,詫異地看着坐在輪椅裡頭的沈讓。
她看上去十五歲上下,穿着個白大衣,像模像樣地坐在工作台前頭。一手撐着腮幫子,一手拿着通訊器,擺明了上班摸魚。聽着開門的動靜,正打着哈欠,看見沈讓,整個人一僵,張着的嘴半天沒合上。
她生得怪異,皮膚白得病态,絲毫沒有黃種人的色調,白金色的頭發,連眼珠子都是藍色的,可偏偏骨相就是最常見的黃種人,仔細看看,還有南方人的特色。
直到沈讓停在面前,她才眨了眨眼睛。
“你……怎麼過來的?”她一句話問得坑坑巴巴的。
“飛過來的。”沈讓一本正經。
江淮安十分捧場,“小型飛機還是滑翔傘?”她說完,歪了歪頭,也不避諱沈讓的輪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眯着眼睛不說話了。
沈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可他也的确知道這孩子沒有惡意,隻好按下沒由來的脾氣,推着輪椅,繞過去看實驗台背後陳列架上頭的實驗品。
喪屍潮後,喪屍代謝産物入侵,再加上大量屍體腐爛,周邊土壤與水源受污嚴重。同時周邊耕地污染嚴重,作物大量死亡,僥幸存活的也污染嚴重有害健康。可如今已經到了秋季,再進行播種也根本趕不及正常的收獲,科研部與内勤部兩邊都愁白了頭。
“淮安?”沈讓說了好幾句話,江淮安一點反應沒有,他沉了沉嗓子,叫了她一聲。
“啊?!”江淮安猛地回過神來,“我在想如果把輪椅改裝成飛機的空氣動力學原理——其實我覺得滑翔比飛行好,雖然英文上是同一個單詞,但它們的本質是不一樣……”
“我在問你蘇未安的異能對你們清理水源的效率有多大幫助!”沈讓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他對外人還有些出于生疏的客套,對自己人,尤其是正經事情上,十分強勢且苛刻。他橫了江淮安一眼,倒是并沒有真的動怒。
江淮安縮縮脖子。
“阿爹别生氣嘛——”她湊到輪椅邊上,拽着沈讓的手晃了兩下,撒了個嬌。
她是沈讓撿回來的,撿回來的時候就兩歲多,上頭有個七歲的姐姐。她父母都是實打實的黃種人,沒有半點白種人的血統,姐妹兩人生下來的時候也都是普通孩子,可吃了一陣子母乳,就逐漸褪色,最後成了金發藍眼白皮膚。
姐姐沒她運氣好,褪色的時候腦子跟着出了問題,父母嫌丢人,關在家裡,幾乎把姐姐餓死。而她據說是吃了一陣子母乳,開始掉色,父母就不打算養了,卻也不忍心下手抛棄,隻漫不經心地灌點米湯。被沈讓他們遇上的時候,七歲的姐姐瘦小得隻有四五歲的模樣,兩歲的江淮安像個白色的瘦猴,皮包骨頭,隻有一歲小孩那點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