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塵再去見先皇的時候明顯感覺這人心情不好,但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恍若未覺。
直到青羽兩手抓着一堆糖葫蘆過來,說是有人從宮外送進來,本來是送到他的宮殿,但他人不在那,又輾轉送到這了。
舒明塵看這量還挺多,就索性一人分了一個,連先皇也沒落下。
于是先皇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滿殿啃糖葫蘆的人。
豈有此理!
若是這件事發生在之前,他豈容宮人這麼放肆!
但他的怒氣還沒發出來,舒明塵從糖渣中擡起頭來,問道:“你不吃?”
不吃給他,他愛吃。
豈有此理!
還敢搶他的東西。
于是氣鼓鼓的小老頭洩憤般咬了一口手裡的糖葫蘆。
舒明塵遺憾收回了目光。
但老年人顯然對這種食物接受無能,啃了兩口還是覺得有點硌牙,看着面前吃的正歡的舒明塵,忍不住問道:
“你家沒教導過你在外面吃飯的禮儀嗎?”
雖然并非世家,但能培養出這樣一個人,至少家資不錯。
世風講究用餐時言行舉止,要優雅、得體,像舒明塵這種舉動顯然難登大雅之堂。
舒明塵抽了個空回道:“這又不是在吃飯。”
之後他又覺得這話屬實煞風景,實在影響了他對美食的享受,又刺了一句:“你事真多。”
先皇:……
他被氣了個仰倒。
真真是豈有此理!
但也正是多虧了舒明塵三天兩頭地來這跑,大概是看在來人的面子上,也不好苛待他。
這宮裡的人,最愛捧高踩低,他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這段好日子現在看來也快到頭了。他知道的東西都抖落地差不多了,暫且安慰的時光已經不能持續多久。
後來幾日果然如他所想,那人離開後再沒來過,他又回到了一潭死水的日子。
而舒明塵此時正在殿裡督促青羽學習,他在剛醒的時候本來想讓青羽回去的,畢竟青羽是晉國人,何必和他來到邺國。
但青羽解釋說她是罪臣之後,在晉國已經沒有親人了,就算把她放到民間,她也不知道如何謀生,希望舒明塵能留下她。
都這樣說了,舒明塵隻得帶着她回到邺國。
青羽自小長在内廷,對宮廷事務應該比較熟悉,舒明塵覺得對她來說,留在宮中當個女官也不錯。
隻是女官考試也有明經之類儒、道經義,青羽認些字,但充入内廷之時年紀太小,到底認不全,所以舒明塵在給她補課。
他家小弟滿腹經綸,輔導個小姑娘還是不成問題的。
以及為了讓謝南渝打消讓他入朝為官的念頭,他現在已經開始“熱衷”于學醫了。
本來原主多病,連帶着舒明塵為了活下去都懂了不少藥理知識。
倒是順理成章。
以至于謝南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沉默了很久,他大概想勸一勸,但看到舒明塵“興緻盎然”的樣子,遺憾地說了句:“好吧。”
他見了一顆明珠,又見明珠蒙塵,隐入塵煙。
謝南渝眼前這一主一仆都在忘我地學習,倒顯得他在這有些多餘。
但他本來就是想在這偷點閑,這種安靜祥和的氛圍卻是極好,于是他便舒展了身體,任由視線随便落在某處。
這一看,便瞧見了在殿門口徘徊的沈司。
沈司來時走路帶風,到了門口反而開始躊躇,遲遲踏不進去,還是謝南渝把他招呼進來的。
他一向愛恨分明,行事從不拖泥帶水,這幅樣子連舒明塵都開始好奇沈司到底怎麼了。
沈司對上舒明塵的眼神,心底又是一顫,半推半就說道:“先皇想見你。”
他還是沒有勇氣把那件事說出來。
倒是旁邊的謝南渝了然地點點頭。
舒明塵在宮人眼裡印象很好,但目的達到之後,他便不再去了,宮人有時還會偶爾說起他,時間久了,倒是讓先皇無意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陳明。
一個很普通的名字。
但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他在嘴邊念叨着,宮人聽到也不以為意,這位隻要安分守己,說什麼話做什麼事,與他們有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