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漁:“?”
眼睜睜地看着這麼個弱雞青年才走到自己面前,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一句“不好意思啊血濺你身上了”,結果人家就這樣,吐血了。
倒下了。
林漁:“!”
這詭異的熟悉感再次浮現是為什麼?
死去的記憶攻擊我?
林漁懵了。
一晚上緊繃的神經沒有斷,此刻大腦裡卻發出“嗡”的一聲,神經在迸裂的邊緣搖搖欲墜。
要命了!
真不是我動的手啊!
然周邊反應過來的黑甲軍立馬圍了上來,對着林漁虎視眈眈,盯着林漁手裡的刀。
林漁握刀的手:“……”微微顫抖,不是,我什麼也沒幹啊?
一衆兵荒馬亂的黑甲兵将長矛大刀齊齊對準了她。
林漁感覺這種冤屈簡直沒地方訴說了,她好好地在宰瓦剌流寇,這人自己走過來的,然後自己吐血倒地了,如今身邊的人還用譴責的眼神看她。
林漁:“……”砍死這個瓦剌人已經是她最後的倔強了,眼前這群人,她是沒力氣再打了。
手中砍瘸了的長刀“哐當”一聲落了地,看着面前一群人神情焦急又慌亂,她尴尬地摸着鼻子,悻悻然,“我真沒動手。”
她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正努力掐人中的馮雲野伸長脖子瞪林漁并扯着嗓門罵,“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沒動手,你動一下手又怎麼了?人就在你面前要倒了,你都不伸個手,眼睜睜看着我們先生倒下去,小娘子也太沒良心了。”
“我們先生差點就後腦勺着地了,你知道後腦勺着地後果有多嚴重嗎?”
癱坐在那邊的林漁正被人團團圍着,眼看着那伸長脖子隔空罵自己的男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被人圍得水洩不通,對方要罵她隻能伸長脖子,還要一邊晃着腦袋扒開身邊遮擋的人才能露出臉來罵。
還得扯開嗓子來。
聽這嗓音是急得喉頭冒煙發火了。
林漁:“……”合着都是她的錯?
明明她連對方一角衣角都沒碰到啊。
這瓷兒碰得……
林漁直接躺下閉眼,把對方的罵聲當成催眠曲,好在身上是身寬體胖的瓦剌流寇屍體,比躺在廢墟上要強。
周邊虎視眈眈的黑甲軍:“?”
不是,這你也能躺得下?
那邊馮雲野脖子都伸累了,嘴皮也快罵幹了,結果對方壓根不搭理自己,要不是懷裡還抱着吐血昏迷的先生,馮雲野都要跳起來沖過去了。
“哎呀呀啊,這小娘子……”
他是認出來了,不就是上次搶了他驢的小娘子嗎?
嘿,這臉皮厚得……
其實林漁也認出對方是誰了,不過就她現在這副渾身是血的尊榮,對方還能認出她來,着實有點費眼力的呢。
馮雲野氣得胸腔一陣起伏,身側葛思業氣得跳腳,“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啊,快快讓開一點,魏大夫快趕來了。”
這小馮也真是的,跟個女娃子較勁什麼?哎呀。
葛思業也被顧清河那一口鮮血給刺激地暈頭轉向,腦袋裡一陣嗡的瞬間空白一片,好在上有人提醒他魏大夫的馬車就在他們後面,已經派出兄弟們去催了。
他在這邊急得團團轉,而另外一邊,沖回來的顧栓子表情呆滞地看看吐血暈倒的顧清河,又看看被黑甲兵圍困着的人,他臉上的神情有一瞬的空白,等他好不容易從馮雲野的罵聲中拯救出自己的思緒時,他張了張嘴,一副天塌了的靈魂出竅。
看看昏迷的顧清河,喃喃:“清河哥……”
又扭頭看看倒地一動不動的林漁,“小嫂子……”
所以,他們才剛一打照面就要雙雙沒了嗎?
還不等顧栓子想好該怎麼辦,就聽到不遠處馬蹄聲陣陣,有漢子騎馬風卷殘雲般疾馳而來,馬背上魏大夫被巅得自翻白眼,馬一停下來他就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被幾個黑甲軍手忙腳亂地架起來三兩步就沖到了人群前。
“魏大夫來了。”
“魏大夫,求您快救救我們先生。”
翻着白眼止不住大腦眩暈的魏大夫,“!”我想先救救我自己。
本來他的馬車是綴在後面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這一波的急行軍,他本就不放心顧清河,便選擇跟過來。
期間速度慢慢悠悠,這邊要收拾流寇,他的馬車自然不會跑得太快,就等着慢悠悠過來,這邊應該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卻不曾想……
才行至半路就被黑甲軍強行拖上馬背,他一把老骨頭了差點沒給巅散架去。
最終魏大夫還是被葛思業催命般的嚎叫聲嚎清醒了,顫巍巍地伸出手替顧清河把了脈,又顫巍巍地給人紮了兩針。
那手抖得……看的周邊的人都懸着一顆心啊。
這針萬一紮歪了可咋整啊?
魏大夫眼神巍然不動地顫着手紮針,紮完就籲出一口氣,心道這口淤血吐得及時,而他的針也紮得及時,如果他今天沒有跟來,這小子恐怕就沒命了。
悲恸到了極緻嘔出的一口血。
簡直是生死一線。
“怎麼樣?我們家先生到底怎麼樣了?”裴勇都顧不上渾身的血,想要擠進來看一看,他身後不少黑甲軍都憂心忡忡的。
話說其實他們也不想對個小娘子虎視眈眈,可誰叫發生了這種事兒呢?
裴統領讓人把人給圍了也沒恐吓對方,見對方躺在這裡一動不動反倒是讓他們一衆大老爺們惶惶不安了。
畢竟,他們剛才親眼看着這個瘦小的身影一刀割斷瓦剌人咽喉的利索勁兒,再瞧瞧那把大刀,刀口都卷邊了,可見其砍人的力度,恐怕就跟砍瓜切菜差不多。
這兇悍勁兒,居然是個灰撲撲的小娘子。
在他們趕來之前,這小娘子就是這樣一刀刀砍掉那些流寇的腦袋的。
他們的刀和槍能對着瓦剌和東胡人,但唯獨不能對着他們自家人。
于是不少黑甲軍把高舉的刀口槍口給挪了下位置,并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幾步留出更多的空間來。
得知先生暫時無事,隻是情緒過于激動而吐血,紮針後暫時穩定了下來,魏大夫建議現在不易挪動,就近找個地方歇息片刻。
葛思業立馬去安排了,環顧四周發現還健在的屋子委實不多了,他正要和馮雲野商量,把先生挪到那邊房子裡去,就見顧栓子推開人群,表情慘白着拉着魏大夫的手臂。
“老大夫,求您再救救我家小嫂子吧,他可是清河哥的媳婦兒啊。”
魏大夫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手抖,表情呆怔,“啥?”
馮雲野正要小心翼翼抱起他們的先生按照魏大夫的要求小心翼翼挪去安全的地方,“什麼?”
他差點沒控制住手上的力道把人給丢出去,而葛思業也張了張嘴,表情空白,“什麼媳婦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什麼?”而原本躺在那邊一動不動裝死的林漁也猛地坐起來,她動作太大,如同一具萬年老僵屍突然炸了。
她不過是被那碰瓷兒的吓得放空大腦暫時躺了會兒屍體,不會是死了又活了一遭吧?
她又成誰的媳婦兒了?
然現實是,她這次沒死成,還活着,可是有些人活着,還不如死了的清淨。
林漁現在就想再去死一死,但奈何,身邊圍着的兩小隻又是摟她脖子,又是拽她衣袖,又哭又笑的,讓她想要清淨一下的大腦始終不得閑。
“嫂嫂,太好了,大哥還活着,嗚嗚嗚……”顧小丫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雙眼紅彤彤的。
林漁僵着身體躺着,睜着眼,看着房梁上的那根木頭,發呆,是啊,他還活着呢。
活着……
林漁隻覺得頭皮都要炸了,這是什麼魔鬼?她都重活一次了為什麼還能遇到他?
對,撕掉面皮下露出來的那張臉不就是曾經腦控了她整整大半年的那張臉嗎?
西疆營地,軍帳裡,一咳三步喘的軍師,啊……
他居然是春娘那強征入伍的大兒子,而她重活一回,成了他有名無實的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