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天罡啊。
“啊！”林漁想要對天吼一聲，哪曾想她一開口，嗓子啞了，旁側顧二郎趕緊倒了水過來，“嫂嫂喝水。”
林漁沒動，雙眼無神，完美诠釋了此時此刻她的生無可戀。
門被人推開，有人大步走進來，接過顧二郎手裡那碗水擠到床邊，一人幾乎堵了一半的床位，“回魂了。”
霍英叫魂。
林漁眼珠子微微轉了轉，鎖定住面前霍英那張胡子拉碴的臉，結果從對方那張臉上看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我就說吧，你這身體不行。”
“那老頭兒說你至少得躺個兩天才能起得來，啧，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吧？”
林漁又翻了個白眼，就見霍英把兩小的趕走，兩小的怒目而視，不走，硬是搬着兩小凳子守在床邊。
“阿娘讓我們來守着嫂嫂的，大表哥可别欺負我們。”顧小丫擦幹淨眼淚鼻涕嘟囔起來。
顧二郎也哼哼兩聲，就是賴着不肯走。
霍英，“你們大哥回來了你們不去守着，非要在這裡礙眼呢？”
兩小隻沖着他直瞪眼，大哥那邊有的是人守，阿娘，外祖父，外祖母，還有村長族老伯伯們，他們壓根擠不進去啊。
霍英往床邊一坐，拖了根條凳過來擺長腿，也不在乎兩小的，跟床上的“僵屍”唏噓道，“說起來他也真夠慘的，家就在咫尺，家人也在跟前，硬是兩年時間沒想起來。”
以前覺得顧清河這人吧，清冷孤傲心黑又狡猾，賊特麼的遭人恨了，可此時霍英卻狠狠同情了他一把。
試想一下這次若果不是他和林漁在洪廟村，這村子裡的所有人恐怕都活不成，而等顧清河記憶恢複後，等來的就是家園被毀，家人被屠，還是在他眼皮子地下别殺的。
他若是一輩子記不起來還好，記起來了弄清真相後，恐怕還不如死了的好。
林漁倒是還沒反應，守在屋裡的顧小丫又一次淚水決堤。
“嗚嗚嗚，大哥，大哥人這麼好……”
霍英伸長一條腿，晃着，“你大哥不好。”
顧小丫，“你才不好，我大哥就是最好的。”
顧二郎雖然不參與争辯，但此時看向霍英的眼神也很兇，容不得别人說他們大哥半句壞話。
霍英沖兩人吐舌頭。
顧二郎：“……”
轉臉看向還神遊天外的林漁，表情認真，“嫂嫂，我大哥品貌俱佳。”
顧小丫也不跟霍英對瞪眼了，瘋狂加入，“我大哥賢惠溫柔。”
霍英瞪大雙眼，“瞧瞧，這是誰家兩個大言不慚地在這裡睜眼說瞎話呢。”
顧二郎壓根不搭理：“我大哥宜室宜家。”
霍英翻白眼，彪悍地吐出一個字，“呸。”
還宜室宜家呢，明明就是個黑芝麻湯圓，内裡全是黑的，還溫柔賢惠，yue……
顧小丫越戰越勇：“我大哥，額……”不行，她還沒學這麼多誇人的話啊，啊啊啊……
眼看着再憋不出一句誇人的話，顧小丫直接上前抱住林漁，接不話又擔心搞砸了的顧小丫滿臉委屈巴巴的。
“我大哥會對嫂嫂很好很好的，對你好，以後對你們的孩子會更好！”
“噗……”霍英差點沒被口中的水給嗆死，笑得熊一般的身體顫抖起來，“哈哈哈哈……”
“不準笑！”
兩小隻忍無可忍，被霍英笑得小臉通紅，氣得直跺腳。
霍英“哎喲哎喲”地笑個不停，還不要臉地挑釁，“叫你大哥來打我撒。”
兩小隻：“！”
啊，無能狂怒。
林漁就在此時出了聲，“行了。”
笑聲和怒喝聲戛然而止，一大三小立馬将目光注視過來，林漁有氣無力道，“你們倆先出去吧，我跟大表哥有話要談。”
兩小隻見不能繼續待着了，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顧二郎走之前還把門故意留了道縫兒。
霍英啧了一聲，“看看這小的，跟那大的一樣，心眼兒多得跟篩子似的。”
生怕别人說閑話還故意開着門。
“哎，要不要我扶你起來坐坐？”霍英止住了笑意，神情恢複了正常。
林漁，“不用，我就這麼躺着吧。”
渾身脫力的後果就是如此，她現在使不出力氣來，得緩緩。
“大家怎麼樣？”林漁暫時将顧清河的事情撇向一邊。
霍英彙報了一下情況，全村的青壯年死了十二個，剩下的多少都受了傷，幾個嚴重點的有可能會留下殘疾。
至于其他的老弱婦孺，都還好。
全村的屋舍僅剩下了顧村長房屋和幾個茅草屋還在，此時林漁就躺在顧村長家裡。
“喜的是活下來的人多，悲的是死了十二個，其中就有村長的大兒子。”
顧村長的大兒子顧大盛，那個性格憨厚老實的漢子，雖然他有個多嘴的婆娘……
林漁靜默着聽完，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查到了什麼？”
霍英此時臉色一肅，“我就說按照我們的計劃不可能死這麼多人，甚至流寇有很大幾率不會來洪廟村，他們之所以挑中了這裡，是因為有人替他們帶了路。”
林漁目光一沉，“誰？”
霍英，“從僅剩下的一個活口中得知，他們隊裡有人擄了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跟他們說這裡不僅有金銀珠寶，還有一座兵器庫。”
“她熟悉這裡的地形，目的就是要瓦剌人殺光村裡的人。”
林漁神色冷了下來，“一個小丫頭？”霎時間腦子裡想到了一個人。
“王大妮？”
那個為了不被親娘賣掉而跑來跪在春娘家門口祈求他們的丫頭。
那個砸上親娘又連夜偷了銀子從王家跑掉的丫頭。
霍英點了點頭，語氣沉冷，“王家六口人沒留一個活口，現場還有一具小丫頭的屍體，村長辨認過了，就是王大妮。”
腦門被砸了個窟窿，而拿着尖石的是王家的一個嫂子，臨死前拉着她一起上了路。
王大妮是回來報仇的，她恨王家人，恨他們的絕情，也恨整個洪廟村的人，恨他們袖手旁觀。
她給了流寇進攻洪廟村的理由，卻沒想到自己最終也死在了這裡。
“原來如此。”林漁深吸了一口氣，難怪他們在應戰後總覺得對方有備而來，隻是……
“這裡真有兵器庫？”
林漁說着自己都不信，可一想到出現的黑甲軍，那統一的甲胄和精良的武器。
林漁看向霍英，霍英眼神裡也流露出一絲不甘，開嘲諷，“是啊，真有呢。”
他就說顧清河一直窩在這裡是有目的的，不曾想，背着他搞了個這麼大的，他才離開大青山多久，兵器庫就讓顧清河給拿了。
“興許是那王大妮被擄後從流寇口中得知了有關兵器庫的消息，糊弄了瓦剌人，讓這些流寇替她賣了命。”
“這麼說，這王大妮還是個人才。”霍英挑眉。
林漁，“禍害。”
為了一己私欲就要屠殺整個村子。
林漁口渴了，眼神示意他把涼了的水端過來潤潤喉。
霍英給順手端了過來扶起林漁要喂她，有意無意地朝門口的方向看，“眼前就還有個最大的禍害。”
溫水入喉，林漁喉頭舒服了，順口接，“誰？”
霍英瞥她，眼神揶揄，“你相公。”
正接着喝水的林漁：“……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