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日,天色陰沉,細雨綿綿。
路上泥濘不堪,坑坑窪窪,十分濕滑。
因誤食“抑知草”而喪失了心智的韓含,懵懵懂懂來到了無名街。
他全身早已濕透,卻似渾然不覺。
在他前面,一枯瘦老頭兒,正用“雞公車”推着一車簍煤炭。
一老大娘用繩子在前面使勁拉,老頭則拼命推,可車輪陷入泥巴裡,無論他倆怎麼賣力,都沒能前進一絲半點,反而越陷越深。
兩側的人來來往往,隻顧忙自己的事,根本沒誰搭手幫一把。
兩老人也是全身濕透,汗和雨混在一起,順着臉頰彙聚到下巴尖上一滴滴往下掉。可他倆明知動不了,都一直沒放棄。
韓含看了很久,似手悟出點什麼來。他拍了拍老頭的肩膀,不加稱呼地傻笑道:“我來。”
老頭看他身強體壯的,估計能行,便放下車,将車扁擔交給他。還提前說了聲謝謝。
哪知韓含根本沒接他的扁擔,上前一步,兩手分開,由外内扣把穩車轼,稍一用力,竟連車帶炭掇了起來。
這車炭本來超五百斤,被雨澆濕以後,差不多六百斤重了。可在韓含手上,貌似一車棉花。
老頭一下子驚呆了,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是大娘清醒,隻怔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牽着繩子招手道:“來來來,這裡這裡。”
韓含就一直跟着她走。
大娘選了個不錯的位置叫他放下,随即從挂在車頭的布袋裡,拿出來一隻大涼薯,撕了皮遞給韓含道:“後生仔,你辛苦啦!快拿着吃。”
從林秀那裡吃下的半粒“營養膠囊”,經過不止十五年的時間,營養成分已經釋放完了。現由“玉峰山”來到“無名山”、整整走了一個通宵的韓含,眼下正餓着。他毫不客氣,接過大娘遞來的滿是黑色手指印的涼薯,沒做多少口就下了肚。
大娘開心地看着他笑,他就跟着笑,但不知自己笑什麼。
因為韓含不可思議的表現,很快有好幾個人争着跟大娘買炭。除一個穿着蓑衣的,另外幾個都戴鬥笠。
大娘一時犯難,不知賣給誰好,問老頭怎麼辦?
老頭說誰給的錢少便賣給誰。
戴鬥笠的都懵逼了。就穿蓑衣的聰明,知道老頭說的是反話,就說他一分錢都不給,這炭他要定了。但他接下來道:“不過我得請你兒子幫忙,把炭送到我家裡去,我願給三兩銀子的辛苦費。”
“我兒子?呵呵!”老頭知道他誤會了,也不說破,笑問道:“你家多遠?”
“離此五裡地,不需走山路。”買主答道。
這車炭值一兩,運費值五文,他出三兩銀,是超高價錢了。但韓含并不是自己的兒子,老頭當然不敢答應,就望着韓含,看他是什麼态度。
可韓含木頭木腦的,像是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買炭的盯着韓含看了一會,似乎發現了問題,轉身去買了兩張大餅過來,遞給韓含道:“後生仔,這餅給你,你就像剛才那樣,搬這車炭跟我走。”
韓含也不吭聲,接過大餅就卷在一起吃。
買炭的也不催他,笑對老頭道:“餅錢算你的,等會扣。”說完便平靜地在一旁待着,貌似一點也不擔心韓含會吃了東西不幹活。
韓含吃完後,抹了把嘴,就去搬起車來,由買炭的在前面領着走。
貨送到後,買主并沒有扣餅錢,直接給了老頭五兩銀子,笑道:“老伯,敝人石獨奇。我今天花錢不是要買炭,是想開眼界的。你兒子本事大,最好找個郎中給他看看。”
買主說完,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老頭見買主石獨奇家境不錯,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也明白他是說韓含腦子不好使。想到買主開始的誤會和剛才的建議,老頭在大娘的支持下,将韓含帶回了家。
老頭姓段名落,家住無名山下“無名村”。說是老頭,其實他并不算老,也就五十多歲年紀。因是草野匹夫,農事繁雜,風吹日曬,早出晚歸,生活條件又差,以緻瘦骨嶙峋,彎腰駝背,看上去特顯老。
大娘叫柳雲玲,還不到五十,樣範兒也不錯。但未事打扮,衣着樸素,飽經風霜,皮膚粗糙。看上去要大出實際年齡好多歲。
夫妻倆是地道農民,以栽禾種菜為生。偶爾會進“無名山”挖些炭燒。燒不完的推到集市上,賣點活錢以補貼家用。
兩口子膝下無兒,隻生得一女,取名段平平,今年十八虛歲,長得十分标緻。卻美中不足,竟是個啞巴。
家庭缺少男丁,生産自然搞不上去,生活條件一直不好,經濟拮據。
韓含的出現,竟讓他家一時間掙得許多銀子。
段落不勝欣喜,吩咐老伴辦了一桌好菜。
四個人剛湊齊一桌,吃得津津有味。可飯桌上柳大娘問到韓含的名字,他居然不知。
這溝通都成障礙,該留他還是讓他走呢?柳大娘傷起了腦筋。
段落見老婆犯愁,把她拉到房中,問明原因後,給她出了一個主意。
柳大娘聽得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直誇老公高明。